。羅傑一直沒有抱怨過這事,提都沒提,直到這個上午奧斯本就要動身了,勸羅傑陪他去,羅傑這才對他講了講吉布森太太那天說的話。他說得好像他並不氣惱,而是覺得很有意思一般。但奧斯本聽得出來,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吉布森家拜訪,現在加了種種限制,教他好不懊惱。他們兩個心裡都生了疑問,但誰也沒流露出來——那疑心起得很有道理,根源是這麼一樁事實:奧斯本去訪,不論遲早,從來沒遭過冷眼。
這會兒奧斯本批評自己冤枉了吉布森太太。她顯然是個有弱點的女人,但興許是個無私心的公平女人。她原先對羅傑那麼說話,只不過是有點兒脾氣不好罷了。
“也許我在不合適的鐘點上拜訪是我魯莽失禮,”羅傑說道。
“根本不是。我去從不管什麼鐘點,卻從沒聽見有何說法。那天上午趕巧她氣不順,就這原因。我敢保證如今她過意不去。我斷定今後你想什麼時候去就可以什麼時候去。”
然而兩三個星期裡羅傑還是沒有定下再去的決心,等他再次造訪時,幾位女士出門了。他又一次和從前一樣運氣不佳,後來他收到吉布森太太的一個條子,漂漂亮亮地疊成個小三角:
我親愛的先生閣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突然變得如此講究客套,不等我們回來,留下名片就走了?好你個不仗義!那討厭的小紙片兒端到我們面前時,我看見了一張張掃興的臉,假如你也見了的話,你就不會對我如此長期地懷恨了。你這樣做不但是懲罰頑劣的我,也真的在懲罰別人。如果你明天來——和我們共進午餐,我就承認我上次脾氣不好,現在後悔莫及。——永遠是你的
西婭辛·吉布森
這麼一來就叫人抵抗不住了,即使沒有強烈的願望來支援說得那麼好聽的話。羅傑去了,吉布森太太用她最親切最溫柔的態度寵他疼他。辛西婭因為先前和羅傑交往受過輕微的限制,這一次對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親切。她和奧斯本在一起時可以歡快活潑,和羅傑在一起時便溫柔莊重。她出於本能對和她交往的男人心中有數。她知道奧斯本關心她只是因為她在一個他很熟悉的家裡佔有女兒之位,他對她友好相待,沒有絲毫感情色彩。他對她的仰慕只是一位藝術家對罕見之美的熱情關注。但她感覺到羅傑和她交往就不相同了。在羅傑看來,她是唯一的女人,就她一個,舉世無雙。如果他的愛遭到禁止,那他就會過多少年後才能降下溫來,與她不冷不熱地友好相處。而且對他來說,她人長得可愛,這是她眾多魅力中唯一使他感情震顫的一條。對這樣強烈的感情辛西婭無力回報。她生活中得到過的真愛太少,興許受到的仰慕又太多,所以無法以真情回報真情。不過她欣賞這種樸實無華的激情,欣賞這種忠誠不貳的崇拜,這在她的經歷中是全新的東西。正由於她欣賞並尊重羅傑的真誠執著,她這才用一種嚴肅認真的親切態度對待他,這麼一來她又以一種新鮮獨特的風姿吸引了他。莫莉坐在一邊,思忖這樣下去如何了結,或者不如說,這樣下去多久會見結果,因為她覺得像這樣虔誠的戀情任何姑娘都抵擋不住。在羅傑方面,他沒有任何顧慮,——唉!沒有任何顧慮!換上個比較歲數大一些的旁觀者,說不定會看得遠些,可能想到了英鎊、先令、便士的問題。要結婚,必要的收入從何而來?羅傑現在有獎學金,這不假,但獎學金這種收入一旦結了婚也就沒有了。他沒有職業,有一份終身所有的財產,兩三千英鎊,從他母親名下繼承而來,現在屬於他父親。這位歲數大一些的旁觀者深知吉布森太太的世俗心理,見了吉布森太太對這位非長子的熱情態度恐怕會有點驚奇。她和奧斯本最合得來,討他歡心從不費勁。她要在羅傑身上也同樣試試,結果一敗塗地,她那些好聽的奉承話他覺得是虛情假意,不知該如何回答。儘管如此,他還是明白她一心要他覺得,從此以後他可以自由出入這個家。他有了這麼個特權,只顧高興,也就不深入追究她改變態度是何動機了。他閉起眼睛,權且當真認為她現在是想彌補他前一次來訪時她發的那場小脾氣。
奧斯本和兩位醫生的會談結果是一些處方,這些藥方看樣子在他身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假如他能做到不惦念那位在溫徹斯特附近孤獨苦守的小嬌妻的話,這些藥方很有可能起更大的作用。然而他一有空就往她那兒跑。再說有了羅傑的獎學金,他手頭比過去寬裕多了。但他仍舊不敢對父親講他結了婚的事,也許越來越不敢講。他本能地感到身體不行,這使他產生了無以名狀的害怕,怕經不起折騰。假如沒有羅傑供給他的錢,他興許迫不得已向父親全面交待了,再央求他為那位妻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