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趁著男子喊叫,連忙闖了進去,一掀軟簾,說道:“兄臺為何如此著急?想必是他們把自己當奇貨,漫天要價了。”把兩個尼姑嚇了一跳。那男子說:“兄臺請坐。他們這裡不正經,了……不得了的。”白五爺說:“這有什麼關係。人生在世,及時行樂,也是一件快事。她二人如此多情,兄臺為何如此拘泥呢?請問尊姓大名。”男子說:“小弟姓湯名夢蘭,是揚州青葉村人,因為探親來到這裡,就在前村居住。今天正好沒事,想到玉蘭坊去散散步。怕有題詩詠句,一時忘了帶筆硯,所以叫小童回莊去取。沒想到下起雨來,正在發愁,承蒙她們一番好意,讓我到廟裡避雨。我本來不肯,他們再三拉我到這裡,不放我走,還說什麼雲呀雨呀,說了許多混話。”白玉堂說:“這就是兄臺的不對了。”湯生說:“怎麼是我的不對?”白玉堂說:“你我都是讀書人,待人接物,應該懂得權宜變通,不過是隨遇而安,像行雲流水一樣自然。過分和不足,同樣都是毛病。兄臺豈不是失了中庸之道嗎?”湯生搖頭說:“不對,不對。我寧可失了中庸之道。像這樣隨遇而安,我是絕對做不到的!請問足下能做到嗎?”白玉堂說:“能。”湯生生氣地說:“你能,那你就做吧。我就是死,也不會跟從。”白玉堂暗暗稱讚:“我再三用言語試探,看他很有正氣,應該搭救此人。”
誰知尼姑見玉堂比湯生強多了,又見他責備湯生,以為玉堂是個風月老手,頓時就把柔情都轉移到玉堂身上。她們也不想想玉堂是從哪裡進來的,可見邪念迷心,竟忘乎所以。白玉堂再看那兩個尼姑,一個三十來歲,一個不過二十歲上下,都有幾分姿色。只見那三十來歲的連忙拿起酒壺,斟滿一杯酒,笑容滿面地捧到白五爺跟前,說道:“多情的相公,請喝這杯合歡酒。”玉堂毫不推辭,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哈哈大笑。那二十來歲的見了,也斟了一杯酒走上前,說:“相公喝了我師兄的,也得喝我的。”白玉堂也在她手中把酒喝了。湯生在一旁看了,說:“豈有此理呀,豈有此理!”
兩個尼姑一邊一個伺候著玉堂。玉堂問她們叫什麼名字。三十來歲的說:“我叫明心。”二十來歲的說:“我叫慧性。”玉堂說:“明心明心,心不明則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則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時是個頭呢?”說著話,他握住兩個尼姑每人一隻手,卻問湯生道:“湯兄,我批得對不對?”湯生見白五爺和兩個尼姑拉手,已經氣得低下了頭,正在煩惱。如今聽玉堂一問,便說:“誰呀?呀!你還來問我。我看你也是心迷智昏了。這還了得。放肆!豈有呀,豈有此……”話還沒說完,只見兩個尼姑發出痛苦的叫聲,道:“哎喲!喲!疼死我了。放手,放手!受不了了。”只聽白玉堂一聲斷喝:“我把你們這兩個淫尼!無故引誘人家子弟,殘害好人,該當何罪?你們害了幾條人命?還有幾個淫尼?快快招來。”兩個尼姑跪倒在地,哀求道:“庵裡就我們師兄弟兩個,還有兩個道婆,一個小徒弟。小尼等實在不敢害人性命。就是後面的周生,也是他自己身體不好,才得了弱症。要是都像湯相公這麼正直,我們又怎敢冒犯,求老爺饒恕。”
湯生先前以為玉堂是那種風流不正派的人,所以毫不介意;如今見他如此行事,才知道他也是個正人君子,連忙收起輕視之心,肅然起敬。又見兩個尼姑哀聲不斷,疼得淚流滿面,湯生心中不忍,便替她們求饒。白玉堂說:“像這樣的賊尼,理應治死。”湯生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請放手吧。”玉堂心想:“這位仁兄對《孟子》真是熟讀,開口就不離書本。”便說:“明天一定要問清楚周生家住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趕緊給他家裡送信,讓他速速回去,我就饒了你們。”兩個尼姑說:“情願,情願。再也不敢阻攔他了。老爺快放手吧,小尼的骨頭都快碎了。”五爺說:“便宜了你們。後天我再來打聽,要是不送他回去,我就把你們送到官府治罪。”說完,一鬆手,兩個尼姑像卸下了拶子一樣,晃搖晃搖地跑到後面藏起來了。湯生又重新給玉堂作揖行禮,二人重新坐下交談。
突然,門簾一動,進來一條大漢,後面跟著一個小童,小童手裡託著一雙朱履。大漢對小童說:“哪個是你家相公?”小童對著湯生說:“相公為何來到這裡?可把我找苦了。要不是遇見這位老爺,我怎麼進得來呢。”大漢說:“既然認出來了,你主僕二人快些回去吧。”小童說:“相公穿上鞋走吧。”湯生一抬腿說:“我這裡穿著鞋呢。”小童說:“這雙鞋是哪裡來的?怎麼和相公腳上穿的那雙一樣呢?”白玉堂說:“不用懷疑,那雙鞋是我的。不信,你看。”說完,把腳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