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堤邊的柳樹下襬著一個畫架子,架子後面站著一個穿著馬甲的年輕男子,正在不斷的往這邊張望。
這人是做什麼的?畫畫?是不是自己擋著人家的景了?翠屏開始是這麼想的,但是觀察了一會又覺得不對勁,他的確是朝自己這邊看的啊,當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自己長的普普通通的,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怎麼可能招人一直看?莫非這是宵小之類的人,看自己母女像好欺負的,來踩點來了?
想到這個翠屏有些害怕,當下拉著畫兒的手,趁人多擠進了人群,低聲對女兒說,“等一下我們繞道那邊去看看那個人究竟是做什麼的!”
翠屏跟畫兒一路混進了人群,也沒有走遠,繞了個圈便又到了堤岸入口處,看到柳樹下的畫架子並沒有撤走,這才拉著畫兒裝作路悄悄的走向剛才看到那個男人附近去一看究竟。
一走進,翠屏就知道猜錯了,因為那個人一看上去就是一副有錢人的樣子,決計不會想要打劫她們窮母女倆。他身上雖然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銀灰色小馬甲以及同色系的西裝褲,但是一打眼望過去,從精緻的手工以及布料上的光澤就可以看出這身行頭不便宜。
“娘,你看,那紙上畫的是我們。”畫兒眼尖,一眼瞄到畫架上的畫紙,叫了出來,這一聲引得那個正在努力往那邊眺望的男人猛的一回頭,跟偷偷打量人家的翠屏剛好對了個正著。
那個男人轉過臉來,翠屏才發現他很年輕,長著一張書卷氣很濃的臉,再配上穩重的黑框眼鏡,說不出的儒雅風流,而那個男人看到剛才被自己偷畫的母女倆竟然轉到了自己背後,臉上也是顯而易見的驚訝與慌亂。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尷尬萬分,翠屏尷尬的是自己偷看人家被逮了個正著,而那個男人尷尬的是偷畫人家被抓了個現行,一時兩人都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冷場了起來。
但幸好,還有畫兒這個小尾巴在,她不懂娘為什麼忽然就不說話了,所以只能問畫畫的那個男人,“叔叔,你的紙上為什麼會有我跟我娘。”
“這個,”那個男人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扶了扶眼鏡,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沒有經過你們允許就私自畫了你們母女倆。不過我真的沒有惡意的,我只是覺得剛才看到的幅畫面太美了,不忍心放掉它,所以才情不自禁的動手的。我道歉,但是能不能請你們母女倆再多耽誤一點時間,當一回我的模特呢?我可以付錢的。”
他開始說話還有些猶豫,到後面就越來越流暢了。翠屏沒有立刻答應,只是上前走進了幾步,看清了畫面裡的內容。
那是一副速寫,畫的是剛才她在花樹下抱著女兒說話的樣子,孩子的天真恬靜與母親的溫柔慈祥盡顯無遺,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原來剛才她們的樣子是這樣的好看。
“為什麼要畫這些?那堤岸上有好多漂亮姑娘呢。”翠屏出聲了,站在這個角度往過去,蘇堤上的美景一覽無餘,往來穿梭如織的遊人中不乏身著鮮豔春裝的年輕女子,一個個豔麗的跟花朵兒一樣,嫩的可以掐出水來,他卻偏偏選中了外表並不特別出色的自己?
“不好嗎?”他看了一眼畫,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回答的很理所當然,“因為很美啊,少女婀娜多姿的青春朝氣是一種美,可慈母與孩子之間湧動的親情也是一種美。美不美,不是由外表和皮相決定的,就像我認為拉斐爾·桑西的《西斯廷聖母》達芬奇的《蒙娜麗莎》一樣美,只不過一個是母性之美一個是女性之美罷了。”男人扶了扶眼鏡,一提起自己喜歡的畫,當下就滔滔不絕了起來。
翠屏聽著,不由得笑了,心裡想到這個人還真是好為人師,她只問了一句,他就巴拉拉的說了這麼一長串。
“對不起,我又囉嗦了,當老師的職業病,真是不好意思。”那男人見她笑了,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扶了扶眼鏡,低下頭去,有些發窘,心裡只怕自己多話,這麼看上去像個普通農婦的女人,哪裡會懂得誰是達芬奇誰是拉斐爾啊。
看來還讓自己猜對了,竟然真是個老師。不過這老師可真不淡定,翠屏發覺他緊張很尷尬的時候都喜歡扶眼鏡,心裡不禁又想笑。不過她當下也知道自己再笑下他就鑽到地縫裡去了,所以當下就收了笑容,用自己最真誠的語氣說,“不是的,我只是因為沒想到能遇到這麼博學的一個先生,聽你說話很高興,所以才一不自覺的就笑了。”
男人聽她這麼說,侷促感才稍微少了點,然後又聽到翠屏笑意吟吟的說,“至於畫畫一事,你就不用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