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一直地聽,其實比傷痛更加讓他覺得不能忍受。
其實,他到底在說什麼,他並沒有很真切地去理解去分析,他的憤怒,只是因為他一直說,一直說,用那個沙啞的,受傷的,甚至在出血的喉嚨,不肯停止地一直對他說,彷彿這樣說著,叫著,自己就會醒過來,好起來一樣。
容謙聽得煩燥無比,連身體的痛楚都顧不得了。
人怎麼可以這樣不愛護自己,皇帝的嗓子好歹也算是國家的臉面之一吧。有時候,容謙甚至胡思亂想,那偶然間濺到自己臉上身上,火熱的液體是眼淚還是……還是那喉間熱血……
每每一念及此,他就恨不得一腳把燕凜遠遠踹開。我好得很,如果你不在這裡吵我,我會舒服得多,你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你還許不許人睡覺了……
這個時候,他的念頭,那樣單純,他的憤怒,那樣單純。他甚至沒有去仔細想,燕凜屢次提起,卻屢次沒能說完的那句話:“我本來想……”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他沒有想到,後來,燕凜就真的消失掉了。他再也沒有來看過他,再也沒有來到他的身旁,再也沒有對他說哪怕一句話,一個字。
而這一切,他昏亂地想著,是不是開始於青姑和安無忌衝進來的那一刻呢……
第六部 風雲際會
第二百一十一章 … 雙目始開
於青姑來說,這一切就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從宮裡傳話說容國公傷重,召她進宮探看,這個世界,彷彿就不再是真實的了。
跟著太監,兜兜轉轉,走在威嚴壓迫,宏偉華貴的皇宮之中,這個本來膽小怯懦的小小村姑卻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顧不得,只是一疊聲地焦急詢問領路太監容謙的情況,又為那永遠一問三不知的回答而冒起怒火。
她甚至看不到安無忌揚手對她打招呼,聽不到安無忌大聲叫她的名字。
安無忌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青姑娘。”
青姑這才略略醒神,看到這個生命中除容謙外最熟悉親近的人,至此,才懂得要傷心落淚:“他們說容大哥出事了,說他傷得很重,這是怎麼回事?他明明早上才出的門,他明明很高興很精神地說要出去好好玩一天,怎麼才一天就會……”
她睜大眼睛,看著唯一熟悉的人,一聲聲無措地問著,彷彿安無忌可以解答她所有的疑難。
安無忌只是長嘆。
他何嘗不是什麼也不知道,就讓人一道旨意給叫了進了宮。此刻他自己也是滿心混亂,卻還是柔聲安慰青姑道:“你先別急。太監只是傳旨而已,說不定訊息有誤呢?我們先進去,見了皇上和容相再說。”
這裡畢竟已經到了皇帝所住的清華宮,他總不能看著青姑太過失態,以後引來麻煩。
青姑有了主心骨,總算不再驚惶無措,自然而然由他拉著手,一路往裡走。
二人平時打架次數太多,身體的“直接接觸”也太多,彼此都習慣了對方的存在,這個緊要關頭,自是誰也不會想到男女授受不親的這種問題。
安無忌一路拉著青姑往裡走。心裡也在揣度,容相受傷了,可皇帝把容相安置在清華宮?
嗯,這是皇上一時情急暈了頭,還是……
安無忌不禁皺了眉頭。這時候,他還完全不知道,容謙的傷勢究竟重到了什麼程度,所以還有心估摸思量這種閒事。
就是當他和青姑並肩快步走進清華宮的寢殿。在龍床上,臉色青白,身體略顯浮腫,不言不動的時候。他也還是沒有完全意識到。
寢殿內跪了一地的太醫,人人磕頭磕得頭破血流,四周的太監宮女們臉色蒼白噤若寒蟬,而燕凜則一直坐在床邊。背對著大門處。
安無忌從氣氛上判斷出情況,但還是不知道容謙到底傷得如何。青姑卻已經是又悲又痛又驚地大喊一聲,用力掙脫了安無忌地手,直撲到床前去:“容大哥!”
當年容謙第一次重傷時。是青姑日夜照料的,青姑比任何人都瞭解,那種骨胳筋脈碎折斷裂。全身不能動彈的情況。她幾乎是一眼就已經認出這是舊事重演。一時間心膽俱裂!
青姑撲在床邊。盼著他能給她一個眼神,一句笑語。讓她心神安定下來,讓她不要那麼害怕,那麼恐慌。
然而,什麼也沒有。容謙沒有動,沒有睜眼,沒有開口。
青姑全身顫抖,蒼白著臉,直直盯著容謙……不,不該是這樣的……
她永遠不會忘記,在那個天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