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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杯子不動彈了。

“郝君裔?”端竹試探著叫她一聲。沒有回應。端竹合起報紙走到床邊,果然發現她睡著了。從她鼻子裡撥出的熱氣在唇前的玻璃杯壁上凝成白霧,緩慢而富有節奏的一呼一吸之間,白霧總在變化形狀,卻像放電影一般連續不斷——端竹都看在眼裡,可腦海中想的並不那麼藝術。她看見氣息是從郝君裔嘴裡出來的,就開始琢磨郝君裔是不是感冒了,由於鼻塞所以才必須用嘴呼吸。

小心翼翼地把手蓋到郝君裔的額頭上,她試探了郝君裔的體溫。但她的體溫太高,對方體溫太低,這就怎麼摸都是涼的。想來,跟郝君裔在一起快有一年半了,端竹卻從沒怎麼見郝君裔病過。兩個十分健康的人在一起,生活中連點手忙腳亂的調劑都沒有,日子真是太過乏味了。

前幾天端竹忍不住問郝君裔,你病過嗎?郝君裔想想,說,有一陣長智齒,總髮燒。端竹一高興,順勢問,燒到幾度?郝君裔似乎對這個記得很清楚,立刻就可以答出來,三十六度五。還解釋說長智齒都是低燒,這算低燒中的高燒,當然正兒八經發高燒時她也能燒到國際標準水平,不過只能偶爾一次,因為那實在是太難受了。多燒幾次她就恨不能直接死了算了。

端竹不可置信地把電子體溫計探到郝君裔耳洞裡,一量,三十五度六,且郝君裔當時還躺在被窩裡,體溫應當比正常時候稍高一些,照這樣講來,三十六度五對她而言可不就是發燒了麼?端竹想起人體的正常體溫大約就是三十五到三十七度之間,往下是快死,往上就是發燒,於是她也給自己量了量,居然正好是三十六度五,而她是剛喝下去一杯涼水,體溫照理要降——敢情老天爺是專門發她下來給郝君裔暖被窩的。實乃天作之合啊!

就在端竹懷古追幽,不勝唏噓的時候,郝君裔突然動彈一下,竟是抱著杯子親了一口。端竹看她一臉的舒適恬靜,便不再琢磨她了,取走杯子,拿一隻中號偏小的趴趴熊,放到她虛捧著什麼的手掌裡,正好將她手中空隙塞得嚴絲合縫,轉而端竹又替她蓋好被子,偷偷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出房間繼續溫書。

下午,有郝君裔沒郝君裔端竹都是一樣過的,讀書上網看報做飯,衛生倒是用不著她,每隔三天“組織”會安排人來打掃,她們的外衣外褲也都是送到洗衣店去清洗,這就使她愈發地覺得清閒,好像活著就是為了養閒,活著就是為了享受,活著活著就越活越沒意思了。

端竹有時候閒得太過,就會簡短地做一番人生思索。而她的思索目標,大多數是關於郝君裔的人生。她現在感覺自己可以明白郝君裔為什麼會養成這種心思沉重,卻又對什麼都不滿在乎的個性了。

用她長久觀察得出的結論來解釋,郝君裔是個天生就不容易快樂的人。這種人的特徵是嘴嚴,話不多,喜歡微笑,善於發呆,熱愛爭辯與不熱愛爭辯往兩個極端走,思辨能力往往是很強的,卻又可以長久地在自己的世界裡放空。這種人還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罕有興趣。體育美術文學音樂沒有一樣能夠吸引他們,其中個別甚至連正常人該有的三分鐘熱度都缺乏,表面看起來是喜靜不喜動,但其實他們靜得十分平淡空虛,很容易給人以孤僻鬼的印象。

至於郝君裔為什麼會對任何事都顯得滿不在乎,端竹如今更是明白透徹了。她什麼都不缺,又什麼都不想要,那她還用在乎什麼呢?她的日子過得太平靜了,每天除了家就是學校,再要麼是公司,活十年和活一天幾乎是一樣的,沒有波瀾,她也不想要那些波瀾——眼下端竹自己就是這個樣子,若不是她強撐著信念要學習,這會兒肯定是倒在床上陪郝君裔一起睡覺了。

“啊。。。”想到睡覺,端竹免不了就要近墨者黑地發睏,可是看見攤開的書本,她又實在不忍心去睡覺,咬牙扛過一陣睏意,她努力振作起來,卻不是埋頭看書,而是精神抖擻地給郝君裔煮咖啡去了。不一會兒,郝君裔午覺完畢,果然推門而出。聞見滿室洋溢著的咖啡香氣,她也沒有感覺驚訝。因為日復一日,端竹天天都會準點替她煮咖啡,而她,只需要準點起床喝咖啡就好。

用指尖捋順被自己睡亂了的長髮,郝君裔伸個懶腰,一步三搖地走到沙發前,坐下,雙手托腮,發呆。端竹端著咖啡走出來,不跟她說話,只是默默地將咖啡杯放到她面前,轉身,又走向了客廳落地窗前的臨時書桌。

“端竹啊。。。”郝君裔沉思良久,大概也覺得悶了,拖著睡啞的嗓子開腔之後,端竹來到了她的身邊。郝君裔仰臉,一雙深邃淡棕的眼睛慢慢地將視線凝聚起來,“你幫我把咖啡喝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