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很,明明在地府裡待了六百年,可一回頭回來這人世卻仍舊是自己剛死的時候。”
他的呼吸很淺,清清涼涼地拂過來,不知為何,卻叫我的臉悄悄燒熱了起來。好在屋裡沒點燈,月也昏然,我將臉往胳膊肘裡埋了些,不想讓他看見。他沒有發覺我的動作,眼眸半垂也不知想些什麼,忽然開口問道:“地府裡的日子可好過?”
我擰著眉仔細地回憶了下:“還好吧,就是剛死不久在枉死城中無親無故,多少會受點欺負。”地府與人間也無多大分別,新鬼剛去時總是要受老鬼頭的欺壓,其實最煎熬的不是別的鬼的欺負,而是始終感覺自己是人的自己實在受不了走兩步就有個要麼鮮血淋漓要麼腸肚流了一地的鬼魂。那滋味挺不好受的,不久之後我就被師公撿了回去。師公那時還在當差,說看我面善投他緣,就收留我一點點教我修行之時。
至今我都沒搞清楚,為何在那時我沒和其他魂魄一樣喝一碗孟婆湯,走一回奈何橋,看一回三生石,渡過忘川去投胎。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半月恰巧爬出了厚嘟嘟的雲層洩出一縷光芒進了屋,沈蓮橋的臉色浸潤在月色中,瑩白得近似天人。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出乎意料的冰冷,要不是他仍睜著眼,吐著輕輕的氣息,我幾近以為掌下的是個死人了。
“冷麼?”我的聲音有點顫。
“不冷。”
“做鬼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相對著沉默了很久,我道:“不能再見太陽,沒有味覺,沒有嗅覺,沒有人能看到你,不能生子。時間久了,墳頭的草長高了,認識你的人會逐漸把你忘記,好像你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假使連認識你的人都沒有,那麼冬至時都沒有人會給你燒上一張紙。”
所以,我不會讓你像我一樣死去,滯留在不見天日的地府中
“蘇採,”他甚少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喚我,我怔怔地看著他,他略撐起些身子,拉近了我,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縫隙:“你不是我,永遠不要替我下決定。生也好,死也罷,都是一個人自己的抉擇。不要擅自替他做決定。”
我的聲音意外的冷靜:“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該救你,看著你去死,是麼?”
“若一人苟活在世間,與死何異?生離、死別,你覺得哪個好過些?”相比與我的肅然慎重,他的神情反而溫柔了些許:“以後你就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中元節有我陪你放河燈,冬至我陪你做餃子。
他說的話便是個傻子也能聽出其中不詳的意思來,我聽了隱約覺著他應是瞞了我些什麼事,可他既然選擇了瞞著我就肯定從他這裡問不出來。我望著他凝視我的眼睛,微微傾身,和他以前那樣吻著我一樣輕輕將唇貼在他額上:“好。”
守著他睡去,我輕輕抽出他懷中的手,走出兩步,回頭望去,終是掩上了門。
轉身,看見的並非皇甫昭的師傅,而是他自己。
他抱著劍坐在屋前籬笆之上,似是對月出神,聽到響動回頭看我。
我走過去,幽綠的瘴氣穿過我的身體,保持著原來的姿態飄在地面之上,而泥濘的路面也沒有留下我的足跡。
“你是不是很失望?”一躍而起,坐在他旁邊的木樁之上。
他挑挑眉,我笑了下:“沉迷在男女情愛上,甚至用一國之寶來交換一個男人的性命。如果我還活著還在位,一定會被人罵是昏君。就算死了也無顏去見昭越的列祖列宗。”
他不置可否。
“在我生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死後是要下地獄的。”我攏了攏袖子,望著溼骨地的深處:“在我做太子的時候,雖沒親手殺過人,可已經有無數條性命葬送在我手中。好的,壞的,應該殺的,違心殺的。可是,”我朝他笑了笑:“我並不害怕下地獄,在我走上那個位子時,我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那時候的我,活的特別清醒,清醒到夜裡做夢都在算計著該如何拔除世家權閥。只要讓昭越山河無憂,哪怕刀山火海,血河劍林,這些我都甘之如飴。”
“我想我應該算是個好皇帝吧。”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白地面對過去的事:“可我不是個好姐姐,否則阿宴不會變成那樣。有件事我沒告訴他,在我臨死前正準備立詔書,等我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他。畢竟是自家江山,總不能傳給外姓之人。”
“那個人不是個好皇帝。”皇甫昭悶悶地開口。
“做一個皇帝不需要他本身資質多好,有好臣子輔佐這一世就可以了,只要他永遠記著自己是昭越人就夠了。”我微笑道:“何況,阿宴畢竟是我弟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