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色手上忙不過來,隨口答了一聲兒。
“她是我媽。”
“那佔子書呢?”
皺了下眉,佔色挑眉看他,又答,“他是我爸。”
抬起手背瀟灑地撐著下巴,權四爺衝她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來,目光卻落在她越發濃郁下來的小臉上,意味不味地猜度,“你心裡,真的不怨?”
怨什麼?
佔色沒有看他,手裡的鍋鏟翻炒得像跳舞似的,腦子裡卻有一組組的慢鏡頭在恣意地回放。足足有一分多鐘,她沒有吭聲兒。
然後,她告訴了權少皇一件事。
她不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最小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六歲那年。
“我小時候也像十三那麼頑皮,有一天,我跟著村兒裡兩個比多大不了兩歲的孩子在結了冰的河裡去抓魚,不小心滑進了掘出來的冰窟窿裡。他們拽著我往上頭拉,可年紀都太小了,等拽上來的時候,卻凍壞了腿。那個時候,我家裡的條件很不好。呵,在那個年代,我們那犄角旮旯裡,也沒有條件好的家庭……我媽嚇得直哆嗦,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我爸一聲兒不吭,抱著我足足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了縣城的醫院……”
頓了頓,她手上的動作放慢,語言也凌亂了許多。
“……我記得,那天的雪,下得特別的大,我爸眉頭上都是雪,我的雙腳麻木了,嘴皮一直哆嗦著,只會喊爸……可醫生告訴我爸說,我的雙腿凍傷嚴重,已經保不住了,必須要截肢保命。我爸不信,抱著我從一個醫院跑到另一個醫院,把縣城裡的醫院都跑遍了,還是沒有希望……”
“那……後來呢?”權四爺黑眸幽深,想象著大雪天裡的父女倆,眉頭斂緊了。
“後來,就在我媽都勸他放棄的時候,他硬是帶上了全家所有的錢帶著我上了哈市的大醫院。在那裡,事情總算出現了轉機……醫生說可以先保守治療,但不保證結果。實在不行,還得截腳。而且,還得付大筆的醫療費,一筆我們家付不起的醫療費……”
權少皇看著她手中越發慢的鍋鏟,眸色濃郁。
“你可以不會了解窮人的生活,沒有錢的人,命都是不值錢的,醫院更不會收治。而那個時候,我的腿已經不能再延誤治療了,再延誤下去,就真的廢了……”
心尖尖抽了下,權四爺聲音很沉,“結果怎麼治好的?”
眼皮兒突然垂了下去,佔色的聲音極淡。
“我爸他抱著我,衝到了院長的辦公室裡,給人硬生生地跪了下去……並且,他還寫下保證書,他一定會在一個月內湊擠所有的醫藥費,請院長先替我治療……”
權少皇驚了下。
憑著他對佔子書這個人的瞭解,是絕對傲骨錚錚的男人,那風骨堪比魏晉名士,如果不是逼到了萬不得己,他恐怕寧願去死,也不會做出對人下跪的事情來。
同時,在這一刻,他也終於理解了。
為什麼佔色不肯原諒唐心柔的拋棄,卻會輕易地為了佔子書的欺騙而歡欣。
狠狠咬了下唇才鬆開,佔色在臉上抹了一把,才繼續。
“我住了院,得到了治療。可是,在這一個月裡,我一次也沒有見到過我爸。都是我媽守在邊兒上照顧我,我問她什麼她也不說,只是哭。等我爸回來的那天,風雪更大了,積得家家戶戶都不敢出門,我躺在暖烘烘的坑上,看著我爸進來……他說,‘閨女,走兩步給爸看看’,我開心地跳下坑,他的淚水也跟著往下掉,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爸哭……”
“那天我家的飯菜很豐富,因為我爸帶回來了很多錢,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那麼多的錢,他交給了我媽……我很開心,以為我們家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是……我爸第二天出門兒了再也沒有回來,直到有人通知我媽去領骨灰盒……而我爸留下來的那些錢,也被姓魯的給敗光了……”
權四爺心揪揪地痛,索性奪過她的鍋鏟,關上了火,將她的身體掰過來面前自個兒,掌心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乖,不要難過了……”
吸了一口長氣兒,佔色的眼窩兒裡已經有了淚意。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權少皇,聲音不無哽咽。
“四哥,我爸說過我命運多舛,得遇貴人……你說,你是我的貴人嗎?”
摸了摸她冰冰的小臉,權四爺笑著逗她開心,“不管貴不貴,總之你往後就是爺罩著的女人,不會再命運多舛了!”
吸著鼻子笑了下,佔色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眯上眼睛,聲音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