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畫眉說了什麼,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湯呢?太祖妃喝了什麼湯?”
庖長渾身一僵,磕頭答道:“回昭儀,是紅棗枸杞湯。”
尉遲採暗舒了口氣,“多叫幾個人來,仔細檢查膳房內所用的鍋碗瓢盆和餐具,一處也不能漏過。”
“是!”一名紅衣宮人得令離去。
“今日輪值之人是誰?”昭儀又問。
“回昭儀,是副庖長孫啟。”
庖長話音剛落,近旁一名藍衣男子向昭儀叩首:“小人正是孫啟。”
尉遲採看了他片刻,“來人,把他帶去重華宮,本宮要問話。”
“是!”門外兩名侍從應聲而入,架起孫啟就走。
暮舟與煙渚看在眼裡,心中皆是暗自驚異。
昭儀入宮這麼些日子,兩人從未見她有這般利落地處事手腕。往常溫婉的世家千金,如今儼然後宮之主,氣勢天成,無人敢駁。
……獨當一面的長千金,本該如此才是。
尉遲採的眸光掠過在場眾人,紅唇輕啟:“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走漏風聲,違者重處。”
“是!”
***
“……又嘔血了?很嚴重罷?”
榻上那人掩在金紅的煙羅垂簾之後,輕聲問道。
月色隱去濃雲之後,只餘小片銀白清光在雲絮間躲閃出沒。黑寂的天幕不著點星,雨絲共風聲一併飄拂流轉,沒有關窗,牆角宮燈的微光散落地面,是一片溼漉漉的亮。
黑衣宮人垂首:“是的,尉遲家的昭儀已經去看了。”
“哦,又是那個丫頭啊……”那人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多管閒事。”
“太上皇,是畫眉去叫來的御醫。”黑衣宮人道。
“畫眉到底太嫩,沒什麼耐性……罷了,反正那個丫頭也出來挑了大梁,有什麼麻煩賴去尉遲家就好。憑畫眉那張嘴,這點責任還是甩得掉的。”
“是。”宮人應了一聲,“那麼,您要不要……”
“退下吧,現下還不是時候。”
宮人瞥一眼那個籠在金紅之中的男人,深深一揖,斂裾退下了。
景帝垂眸,伸手抹開身下女子散落胸前的長髮,露出大片潔白柔美的春光來。
女子渾身泛起嬌俏的粉色,因著景帝停留的視線而輕輕顫抖。
“你也流血了。”景帝忽然開口道。
女子瑟縮得更厲害,赤紅的面龐有如火燒,她嚶嚀一聲,抬腿纏上景帝的窄腰。
“可惜,她比你美太多。”景帝搖搖頭,同時,雙手撫上女子的頸項,慢慢收緊。
***
子時過了,太祖妃仍未醒來。
尉遲採坐在琅玉軒外間,手中的茶已涼透。暮舟低下頭在她耳邊提醒:“昭儀,要不要換一盞茶水?”
“不必了。”她將杯盞擱在旁側,起身。“我去看看太祖妃如何了。”
暮舟跟著她邁入內殿。血腥味已淡去許多,那名先前替太祖妃診治的御醫正坐在榻邊試脈,見尉遲採進來,忙不迭起身拜禮。
尉遲採止住他:“怎樣?還是不知病因麼?”
御醫拭汗,面上頗有難色:“這個……昭儀,容微臣問一句,娘娘早些年是否曾大量服用過什麼毒物?”
早些年?毒物?
尉遲採心下突地一跳,面上並無變化,只淡淡道:“怎麼,有何問題?”
御醫再拜:“依微臣看來,娘娘嘔血的病狀,不像是得了什麼重症,倒像是……中毒。”
若太祖妃真是中毒,只怕這宮中無法安寧了。
“你能確定是中毒麼?”
御醫皺著老臉,搖搖頭:“太祖妃的心肺本就孱弱,微臣只是覺著如此大量的嘔血十分蹊蹺,尚且不敢定論是否中毒。”
尉遲採思忖一陣,幽幽嘆了口氣:“一定要確定,否則太祖妃性命堪虞。”
“是,微臣盡力而為。”
她轉向身邊的暮舟:“那個孫啟呢?”
“在偏殿。”暮舟低聲答道,“昭儀要去看看麼?他應該已經寫好了。”
尉遲採點了點頭。轉身之際,她瞥見雕花榻頭擺放著的一疊奏摺。茶色綾面封皮,她在天驕那裡見過不少。
“你讓一讓。”她示意御醫讓開,探身抬袖,小心取過最上頭的一冊。
落款上寫的是今日,那便是今天的奏摺……看來太祖妃一時半會也批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