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遠遠看見,一溜煙報於觀主,剎時鐘鼓齊鳴,各路職事道人從山門裡雁行而出,來到車子之前,紛紛稽首作禮,齊聲迎接“師祖”大駕,這排場,這氣勢,實在是無語。
張繼承見這聲勢,暗暗咋舌。
譚世仁不由大皺眉頭,揮手說道:“免了。我自來自去,用不著這些虛禮。”說完,伸出手來,被張繼承扶著走下車去,為首的觀主一臉驚疑,躬身問道:“師祖有恙在身嗎?”
“這隻要是人,活的久了,難免不年老體衰。”譚世仁漫不經意地看上觀主一眼,苦笑著搖搖頭,不由問道:“法融啊?不錯啊?幾年不見你倒越發年輕了?”
“師祖取笑了!”只見對方一臉尷尬,接著說道:“徒孫縱是肉眼凡胎,也看得出師祖氣色欠佳,您老金樽玉軀,若有些差錯的話,徒孫那是萬死莫贖,還請先入觀中,法融這就去請醫生為你老看看。”這人並非如他口中說的那般年輕,而是已經白髮蒼蒼,整個已經呈現蒼老之態,彷彿沒有幾年好活一樣。
“免了。”譚世仁徐徐擺手,苦笑看著他,對他說道:“要說這岐黃之術,治病之能,那些醫生未必如我,我若有病自己能治,我若無病又何必勞煩他人?”
法融無奈一笑,只好說道:“是,師祖一路辛苦?還容徒孫親自服侍?好好孝順你老人家?”
“不用。”譚世仁看著他,又指指張繼承,對他說道:“這是我新收的徒兒繼承,只要有他在就夠了。”一手搭著張繼承的手臂,緩步走向觀門。
李平安這時沒有進門,而是吩咐一旁護衛一一散去,這才走進觀裡,被一道童帶著走向一處廂房;那法融連番遭拒,這時一張臉一陣青白,他手持著拂塵,走在後面。觀中曲徑通幽、張繼承扶著譚世仁走上一程,進入一間雲房,但見玉鶴金爐、錦茵繡鋪,不似修道之家、倒如王侯之府,正看得眼花,忽聽譚世仁在他耳邊低語問道:“繼承啊?這些俗世之物,我生性厭煩,極少接觸,你要記住,這道者孤獨,只有一顆孤獨之心,放棄一切私利,才有一顆求道之心,你才能以道合一和天地相通。你雖然還沒有修道,但只要以後走上這條路,未來的修練中,所遇到的事情,這些是必然要經歷,你知道嗎?”
張繼承回頭看去,但見譚世仁一臉苦笑,不知是為什麼,這時問道:“師父?你以前住這裡嗎?”
譚世仁看向四周,接著再看看他,咳嗽一聲,苦笑一下,皺眉問道:“是啊!你看這地方如何?”
張繼承向四周看去,笑著回道:“很好啊?又奢華,又氣派。”
“好個屁!”譚世仁不由瞪上他一眼,接著說道:“這濃不勝淡,俗不如雅,這也是人住的地方嗎?”
張繼承幾乎想笑,忽又想起法融在旁,此時轉眼看去,那觀主站在一邊,望著二人不勝驚疑,不知道在想什麼。
譚世仁忽然想起他來,揮手說道:“你去,這兒用不著你?”
這時,法融看看張繼承,他臉上閃過一絲妒恨,然後賠笑說道:“好,好,好,師祖,我先去安排膳食,你老人家就好好休息一下。”說完,一步一頓,退出雲房。
張繼承服侍譚世仁坐下,見法融已經走遠,這才改口問道:“師兄?既然你不喜歡奢華?何不把這些金玉統統去掉?”
“那樣就矯情了。”譚世仁嘆上一口氣,面如不波古井,接著說道:“世間有許多修道之人,棲宿巖穴,惡衣菝食,見金玉美色,唯恐避之不及,其實如此做派,反而更見心虛。他們內心深處,其實對於富貴美色仍有莫大的**,所以刻苦修行,拼命壓制心魔,他們萬萬不知道,這樣會適得其反。然而,俗話說的好: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這東西,你越是剋制,它越是厲害,好比火上澆油,反而助漲其勢。結果修道不成,反倒利慾黑心,飾詐虛偽,欺世盜名。”
張繼承看著他,用心聽他講著,覺得有趣,好奇問道:“那如何才能剋制心魔呢?”
“這大道如水,順之一瀉千里,逆之濁浪滔天。故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與其出世佯狂,不如和光同塵。這萬物由外觀之,各個不同,由內觀之,均為一體。如能真正看破,明白內外相同之理,自然視金玉為糞土,以紅粉為骷髏,就算身在巖穴之間,有如處七寶樓臺,坐於華屋之下,儼然如一片瓦屋,這沒有什麼區別的,主要是你怎麼去看待。”
張繼承看著他,已聽出譚世仁這話中的深意,他是害怕自己見到這些金玉錦繡,沉迷於富貴之鄉,故而事先加以警醒,當下笑著說道:“師兄說得極是,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