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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算上大鐵鍋,金喜蹦背的已經超過一百斤。甘蜜蜜於心不忍,但她除了喘息奔跑外,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來了。

宿營了。

李鐵端著罐頭盒,朝冒熱氣的地方步去。各單位分別起灶,飯不可能同時熟,號兵們不必統一吹吃飯號了。

背風的山坡上,金喜蹦用勺子敲著鍋沿,“噹噹”的聲音順風颳得老遠。

“大個子,多來點兒。”李鐵將盒伸到鍋中央,“勺把掌穩著點,別哆嗦。”

金喜蹦不為他的饒舌所動,眼皮都不抬,先給一個滿勺,又給一個半勺,然後勺子插進鍋裡,等著後邊的人來打飯。

鍋內翻滾著黃綠相同的糊糊,吃力地鼓著泡。這是今天晚上全部隊的統一食譜——憶苦飯。

金喜蹦嚴格掌握著數量。憶苦飯是按人投的料,每人半斤,通融不得的。在崑崙山上做頓憶苦飯可不容易,沒有原料。桃葉、柳葉、婆婆丁、苦苦菜,一樣不長。崑崙山上歷來大米白麵管夠,即使在自然災害最嚴重的年頭,邊防一線也沒吃過什麼瓜菜代,然而精米白麵無論怎樣粗製濫造,也跟憶苦飯沾不上邊。一號命令從軍馬所調撥馬料加上後勤倉庫裡已經報廢的陳年脫水菜。

儘管如此,憶苦飯的質量還是超標,只有嚴格控制數量,才能達到憶苦的目的。

李鐵個頭雖小,飯量卻大。眼見金喜蹦六親不認,全不顧他倆的交情,只得離去。邊走邊吸溜,嘴巴沿盒邊抿了兩圈,盒就見了底。他抓把雪將盒抹淨,擦擦嘴,又出現在大鐵鍋旁。

一勺,半勺;一勺,半勺……金喜蹦原本顧不上一一審視來者,不想因為是頭一天野餐,用來當碗的罐頭盒都是亮閃閃的,突然伸過來一個粘粘糊糊的盒,金喜蹦抬頭一看,氣得大臉紫黑。

李鐵平日裡稀拉慣了,再說混點憶苦飯吃,諒也算不得什麼罪過,臉上依舊笑嘻嘻的。

“你……好沒出息……想想吧,舊社會,紅軍,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金喜蹦氣得直結巴。

“哪有什麼三分之二,”李鐵裝糊塗,“也就剩幾個還沒吃。喏!鍋裡還剩這麼多,怎麼樣,咱幫你克服克服。”說著就要攪勺把。

金喜蹦緊攥著鐵勺,毫無通融之意。

李鐵一看軟的不成,也換了一副惡面孔:“我還告訴你,金喜蹦同志,炮吹餓唱,這誰不知道?要是把我餓壞了,提起號來吹不成調,把緊急集合吹得跟出殯似的,追究起來,一號可拿你是問!”

這一回李鐵沒算計準。金喜蹦給一號當過那麼長時間警衛員,拿這個唬不住他。

李鐵百般無奈,只得死了這條心。剛想回去,忽然看到一號來了,就又停在一邊看。

戰士們默默地看著一號。

一號從士兵的眼光中感到了潛藏著的輕微不滿。是的,質量很差、數量不足的憶苦飯,是一號親自規定的。用句通俗的話講,這是一號特意製造的下馬威,從第一天起就讓大家做好吃大苦的準備。他知道戰士們會有想法,但他自信有能力駕馭這種波動。為此,他一直拖到最後才來打飯。

他走得很慢,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看清了:司令員拿著一個同大家一模一樣的空罐頭盒。他走近大鐵鍋,金喜蹦突然遲疑起來,該給老首長打多少菜糊糊?多一點?還是少一點?

一號沒有遞過罐頭盒,卻把手伸了過來,示意金喜蹦把勺子遞給他。金喜蹦趕緊照辦了。

一號拿起勺子,平平地盛了一個滿勺,又盛了一個半勺,不多不少不溢不灑地傾進自己的盒裡,然後很香甜地吸溜了一大口,緩步朝回踱去。

李鐵只好用筷子敲著盒子往回走。

“號長,等等,我的分給你一半。”

他回頭一看,兩個女兵朝他走來。前面那個極漂亮的,正在招呼他。

他認得這位攪得無數青年軍官心猿意馬的肖玉蓮。知道即使在如此艱苦的行軍中,她周圍也少不了眼睛。自己眼下的境遇,不知能叫多少人眼紅呢。只可惜,我李鐵還不稀罕這個。他裝做沒聽見,格外神氣地走自己的路。

“你聾了嗎?要不要也得說個話呀!”甘蜜蜜氣不過,竟搶上來,擋往了李鐵的路。

倒也是,不管別人怎麼看,肖玉蓮是好心。李鐵停住腳,稍有敬意地說:“不要。我飽著呢。”

“沒想到號長除了會吹號,還會吹午。不要,我可就倒了。”甘蜜蜜說著,就要扣罐頭盒。

李鐵斜著眼,並不去攔。甘蜜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