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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聽聲響只迷迷糊糊地喝問了兩下。呂方含糊著應了一聲,便趕了牲口疾走,出了門才覺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正是殘秋乾冷的時節,東方天際雖露出一絲白,滿地卻濃黑一團。西風嗚嗚地嘶叫,讓呂方想起譚英揚臨死前的慘呼。他覺得自己的心已被這寒風凍碎了,七零八落地丟在那間血淋淋的屋子裡。

一個幾日前還慷慨凜然的豪俠,忽然竟要強暴自己恩公的女兒。這個半日前還跟自己說笑的人,竟被自己親手砍斷了手臂,自己雖未殺他,卻還是將他送上了黃泉路。還有那風骨凜然的楊青天,才別了幾天,竟也橫遭毒手……這世道,真是比這濃黑的秋夜還讓人揣摩不透啊。

一口氣揮鞭疾奔了十餘里地,眼前閃過一片黑黢黢的密林,天光也亮了許多,呂方才喘了口氣。他將車趕入林子,跳下車來去看楊清鈺。

她還在車內靜靜躺著,給裹得嚴嚴密密,只露出純淨而又蒼白的一張臉,看起來像個嬰孩。“小姐,”呂方一開口,聲音倒有些哽,楊清鈺無辜的掙扎哭叫又在眼前閃過,讓他更加痛恨自己的無能,“你……”

“我沒事,”楊清鈺居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哭,“多謝呂先生救了我……”藉著淡淡的晨曦,呂方看她臉上淚痕初幹,那黛眉鳳眸間還籠著一抹濃濃的痛楚,讓呂方心內也覺得痛。一瞬間他心內發熱,只想要丟擲一腔熱血去護著這女孩,決不讓她再受絲毫苦痛。

楊清鈺看他直直地望著自己,眼中不由立時露出恐懼之色。呂方的臉轟地一熱,忙別過頭去,低聲道:“小姐覺得如何了?你好像是被點了穴道,只怕還得過些時候才能動彈。”楊清鈺低聲道:“現下似是能動了,勞駕先生去行禮中給我拿幾件齊整些的衣衫……”

楊清鈺在車廂內更衣很慢,呂方覺得那時光彷彿凝滯了般,過了良久,才見楊清鈺姍姍而出。她依舊是一副書生打扮,只是這件棉布袍子是其父楊知府的,有些肥大和破舊,更襯得她楚楚可憐。楊清鈺像個書生一般地納頭便拜,顫聲道:“多謝先生大恩……”

呂方忙伸手攙起,道:“小姐這是何必。只恨那譚英揚人面獸心……”手才觸到她的雙臂,又似碰了沸水般地收起。哪知楊清鈺忽地嚶的一聲哭出聲來,埋了許久的委屈、羞辱、憤懣和無奈,一股腦地隨著淚水迸流出來。呂方慌了手腳,連道:“這、這都怨呂方無能,呂方無能……”

楊清鈺痛哭良久,才收了淚,低聲道:“先生見諒。小女子失禮了。”呂方低下頭道:“無妨,咱們上路吧,我定要送你到忘憂山莊陳閣老處!”他的話說得緩慢,卻極是有力。楊清鈺顫聲道:“不,我要回去,我要去見爹爹……”想到父親極可能已遭毒手,剛止住的淚水又傾灑下來。

呂方心內生出一陣深切的無奈,搖頭道:“不成啊,小姐,只怕楊知府早就算到了這一招,這才將你連夜送走。即便楊知府未遭毒手,你此時回去,正落入了那群小人手中,豈不讓楊知府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去忘憂山莊,陳東陽陳閣老乃三朝元老,見識深遠,若由他出山,或許能給楊知府洗雪沉冤。”

他性子雖痴,算度卻還明白,一番好說歹說,終於讓她改了主意。想到此生與父親再難相見,楊清鈺又不禁放聲大哭了良久,這才跟他上路。呂方如釋重負,轉身便去吆喝牲口。

再向前行,呂方心內卻越發地沉了起來,自己生性剛硬,刀斧及身也決不變色,可一想到楊清鈺那柔柔的清純眼波,心底便生出一陣恐懼,我這文弱書生,又如何能護得她周全?

二、雖千萬人吾往矣

呂方和楊清鈺本來就極少交談,自那日後,兩人更是無話。這一日行到日色西斜,楊清鈺才從車中探出頭來,輕聲向呂方道:“大哥,歇歇吧。”呂方聽她忽然改口喚自己大哥,竟有些受寵若驚,連道:“慚愧,呂某也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不敢當小姐的稱呼。”楊清鈺忽地垂下頭去,低聲道:“呂大哥,若不見外,便喚我一聲小妹如何?這般小姐小姐的喚,好不生分。”呂方心中一蕩,終於笑道:“好!今後,你便是我呂方的小妹了!”望著那雙略顯憂鬱的明眸,只覺心中一陣甜蜜。

話音甫落,忽聽一聲響箭呼嘯而過,斜插在前面一棵老樹上。兩人一凜之際,道旁那黑幽幽的密林中已躥出十餘名乘馬豪客。這些人全著黑衣,打扮得利落齊整。此時已近酉未時牌,昏黃的夕光下,眾黑衣人環抱的長刀顯得異常的閃亮。領頭的那虯髯漢子捋髯大笑,一眾嘍囉則催馬呼嘯,群馬繞車狂奔,哨聲起伏。

呂方的心一陣陣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