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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字的第一道筆畫,餘光瞥見房屋買賣合同裡的購房者姓名。

買售人(乙方):蕭淮

蕭淮?

林霂的瞌睡勁霎時消下去。

無論買房的“蕭淮”是不是昨天送她回家的“蕭淮”,購房者姓蕭,這真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林霂放下筆,費力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對不起,房子不賣了。”

代理律師沒說什麼,給委託人蕭淮撥打電話。

中介指望著過戶之後抽取佣金,哪能同意林霂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馬上反問:“林小姐,你對成交價格不滿意?”

林霂搖頭,走出辦公大樓。

中介追出去,追著她走到大馬路,見她伸手揚招計程車,頓時著急了:“林小姐,我們再談談?”

這時駛來一輛計程車,林霂開啟車門,中介用身體擋住她不讓上車,朝馬路對面揮手,語氣異常激動:“蕭先生!”

林霂應聲回頭,看見一個人從黑色商務賓士車裡走下來。

他身形修長,側臉的線條深刻明朗,僅僅挺拔地站著,氣勢便完全顯露出來,沉穩內斂又散發出成熟男人的壓迫感。

林霂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原以為絕對不會有交集的陌路者,毫無預兆再度與她相逢。

蕭淮走近,停步。

中介張口就說:“蕭先生,林小姐對成交價不滿意,有意和您再商量下。”

林霂微微一張嘴,想要解釋,蕭淮從中介身上收回目光來看她,微涼的視線落在她的眉眼,淡淡道:“可以。”

摒除中介律師,沒有其它地方比賓士車裡更適合進行短暫的交談,況且助理們也不在。

車子的中間區域有兩個VIP專座。蕭淮坐在左座,旁邊還空著一個。林霂沒有坐到他的身旁,而是和昨日那樣輕輕拉開車門,坐在離他最遠的副駕位。

她靜默一瞬,轉過身體,抬眸望向蕭淮。

視線交匯的剎那,她偏下臉,順手將一縷垂下來的長髮捋在耳後:“蕭先生,我對房屋售價沒有異議。”從她發出第一個音開始,便是極其吃力地扯著嗓子說話,其中“異議”兩個字沙啞得幾乎變成“一一”。

她自覺表述不清,停頓會兒再開口:“由於個人原因,我不打算賣……”

“請稍等。”蕭淮喚住她,遞過來筆和記事本。

這是高階助理的記事本,特別厚實,用德文和日文寫滿各式各樣的金融資料、前景預測、行程安排之類的內容,密密麻麻的,其工作強度及工作壓力可想而知。

林霂翻到最後一頁,用筆寫字。

車裡本就安靜,她不開口,他也不說話,氣氛愈發沉寂下來。

車窗對著喧鬧的馬路,不時有幾位行人匆匆忙忙地經過,也有急躁的私車司機按響喇叭,然而蕭淮極有耐心等待著,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變得緩慢,她也就不慌不忙地寫完自己想說的話。

蕭淮看一眼記事本,說道:“林小姐,我不需要你支付違約金,相反,我願意提高房屋的成交價格。”

“謝謝,不必。”

“請你再考慮一下。”

“多謝,還是不必。”

蕭淮收聲不語,但也沒有明確放棄,場面就這樣僵持住了。

過了會兒,他低醇的嗓音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林小姐,我的祖父在民國時期用兩萬銀元買了幢西式洋房。這幢洋房,便是你現在在鎮寧路上的房產。”

面對突如其來的陳述,林霂愣住。

蕭淮繼續道:“祖父在1936年隨同曾祖父前往德國旅行,遇到二戰而被迫停留在永久中立國瑞士。1937年南京被日軍佔領,祖父放棄國籍以明示愛國之心,沒想到這一舉動導致了祖父在1945至1949期間拿不到中華民國入境令,無法回國。”

“1949年9月30日,祖父病逝於瑞士。彌留之際,祖父對祖母說出他曾經在國內與一位蘇女士訂過婚、蘇女士就住在洋房,並懇請祖母能與蘇女士取得聯絡。”

蕭淮說到這裡,沉默一會兒:“但是祖母拒絕了祖父的請求。”

林霂的胸口霎時湧上些情緒,旋又被理智壓制下去,除了那隻執筆的手悄悄握緊。金色的筆帽倏地受力,毫不客氣在她的指腹留下一個明顯的圓印子。

年少時對於外婆和蕭少爺的故事有許多細節想不通,她現在全想通了。不止如此,外婆遺囑的用意,她也豁然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