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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大宅的管家是位德國人,馮?曼施泰因老先生。

老管家受過良好的教育,能說五種語言,不過他的態度是端著的,不苟言笑,說話時每一個單詞都發得很重,使用的語法也沉悶刻板,例如:“尊敬的林女士,你是否介意待會的晚餐沒有中國菜?是否介意紅燒牛肉濃湯裡多放一些幹香料?”

林霂一概客氣地回答“不介意”。

客臥裡的暖氣開得足,林霂脫掉蕭淮的西服外套,打量房間。

與其說是臥室,倒不如說是總統套房:客廳、臥室、衣帽間、書房、浴室一應俱全,一間連著一間。

林霂坐進皮質柔軟的沙發,雙手撐在身側,背向後傾,仰頭凝望天花板。

一盞由瑪瑙色寶石鑲嵌而成的水晶吊燈懸垂在頭頂,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把房間裡每一個角落都照亮。

她安靜地坐了幾分鐘,把隨身小包包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掏出來檢查遍,再放回去。

手機,紫水晶,小樣旅行裝洗漱用品,身份證件…… 最後,是一本方方正正頗有質感的棕色皮面記事本。

出門前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把記事本弄丟了,醒來特地把記事本放在小包包裡,把長型錢夾挪放在行李箱。

離開上海,跨越千山萬水來到慕尼黑,還好記事本沒有被弄丟。

長時間的飛行以及一路上發生的各種意外讓林霂覺得疲憊,她捧著記事本,另隻手枕在腦後,躺在了沙發上。

閉上雙眼,往事一幕幕如同黑白電影在腦子裡閃回,導致她無法入夢。

她睜開眼睛,從已經充好電的手機裡選了一首音樂《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雪落時分)》,迴圈播放。

這首德國民謠是男朋友在慕尼黑留學時推薦給她聽的,時隔多年,她依然記得這首歌曲背後的一段真實的悽慘愛情故事。

一位年輕的女子未婚先孕,被族人驅逐出家門,流落荒林中的茅屋。深冬大雪驟降,老屋破舊難以抵禦嚴寒,女子飢寒交迫,寄希望於心愛之人早日來到她的身邊,然而,心愛之人始終未能出現。

林霂閉上眼。

空靈的曲調流淌在整個房間。清淡的聲線,柔美傷感的歌詞,重現了被逐出家門的女子對於心愛男人的思念。

當雪落下時,時間不再停留。

當雪球湧向我,我深陷積雪中。

家無樑楣,周身淒冷,門閂亦斷亦碎,小屋難耐嚴寒。

親愛的人啊,請憐惜我吧。

我如此不幸,請擁我入懷。

*

蕭淮拿著乾淨的換洗衣物叩響林霂房門時,聽到的就是這首《雪落時分》。

他以為她醒著,輕叩門扉,等待許久不見回應,猜到她可能睡著了。

他斟酌會兒,推開門走進去,看見墨色的捲曲長髮如瀑布般傾落在低背沙發,而她的右手枕在腦後,左胳膊垂落在沙發邊靠手,腕間的疤痕就這麼毫無遮掩地暴露了出來。

她似乎總是睡得不安穩,眉頭微蹙,和飛行時一模一樣。

蕭淮把換洗衣物放在一旁,暫停她的手機音樂,探手去關水晶燈時腳下踩到了什麼。

是一本方正厚重的記事本。

蕭淮俯身拾起攤開著的記事本,不經意地瞧見記事本內頁裡的一句話。

“眼睛熟悉了黑暗,張開眼,看見的還是黑暗。”

蕭淮合上記事本,仍把它擱置在地板上。

他關掉水晶燈,細心地留了一盞光線柔和的落地燈,如此,她醒來之後就不會陷在黑暗裡。

他直起身走向門口,輕輕拉開門縫,邁出去時卻聽到一陣翻身的聲音。

他停頓動作,回眸看她。

她像是突然驚醒了,又好像沒有醒,閉著眼睛在身旁摸索一陣後握住手機,點了下螢幕。

慘淡的手機白光照在她的臉龐,那是一張困頓迷茫的臉。

光線驟暗之時,曲調空靈的《雪落時分》再度響起,由始至終她不知道他的存在,在落寞哀愁的歌聲中再度入眠。

蕭淮佇立在門邊,靜默許久。

聽到林霂的呼吸聲恢復均勻之後,他拉開門,悄然離開。

第7章 季先生

凌晨四點,林霂睡醒了。

她發現有幾件標籤未拆的衣物疊放在沙發靠椅上,猜到蕭淮來過,於是洗澡換衣服。

實在是肚子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