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著,在灰色的床單上翻來覆去之後,索性起床。櫻桃木的地板很光滑,他赤腳走到房間的另一邊。他不喜歡透光,於是厚重的窗簾把整個光線全部擋住,即便是半天,只要不拉開窗簾就不會知道時間。這會兒更是暗得離譜。房間裡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也許就是床頭那個時鐘的指標上那一點點的熒光。可即使是這樣,孟靜楷還是準確無誤地走到桌子前,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取出那張照片。習慣性地取出一支菸,叼在唇間,房間裡沒有打火機,只有火柴。細長的盒子,細長雪白的火柴,在一面塗了磷的紫色面上劃了一下,一抹橘黃色的光芒在黑夜裡閃現,點燃了那支菸。藉著那一點點光源看清了照片上的女孩子,天真無邪地笑著,靠在孟靜楷肩膀上。落英時節,美得炫目。
他粗糙的大掌拂過照片上女孩子的臉,在香菸明滅間,孟靜楷嗤嗤地笑著。她可真像她啊。兩人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像,可是這兩個女人為什麼會不約而同地喜歡上陸承川?難道他真的有那麼好?不,他有什麼好,只不過是個做走私買賣的,要弄死他有一千種辦法,比弄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可是為什麼他心裡就是不能平衡?
喜嵐當然不知道孟靜楷的想法,她只覺得害怕,無端端地不能肯定自己的心思,她怕自己後悔,但是她知道自己更不能對不起陸承川。家裡的生計如今都是靠陸承川的。喜國煥有了笑容,見人也願意打招呼了,宋玉梅忙碌於藥房和家之間,雖然每天忙碌,但是精神倒是好了很多。陸承川帶來的不僅僅是甜美的回憶,更有美好的未來。
想著這些,喜嵐甜甜蜜蜜地撥弄著手指上的戒指,暫時將今晚的插曲放在腦後。那個孟靜楷,也許只是少爺脾氣而已。她和姓孟的沒有深交,但是憑著自己和孟靜言的幾次接觸和學校裡對孟靜言的傳聞得知,孟靜言的父親就是本省的書記孟國濤。
宋玉梅聽見聲響便起來,看見喜嵐房間的燈亮著就走進來:“還沒睡?”
喜嵐坐起來笑一笑:“媽,我睡不著。”
宋玉梅關上門坐到床沿上:“剛才在外面是不是有個男人?”
喜嵐一驚,瞪大眼睛不說話。
“你從小害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宋玉梅嘆口氣:“媽媽也沒有別的意思。你既然和陸承川定下來了,心裡就一定要有個譜。承川這孩子命也不好,從小就發生那樣的事,不過這孩子挺爭氣的。嵐嵐,他是配得上你的。也許,你還是高攀了呢。”
“媽,我知道。”
“嵐嵐,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宋玉梅忽然說:“要是不喜歡,就千萬別勉強。”
喜嵐嗔怪,抓住宋玉梅的手:“媽,你怎麼這麼想呢?承川哥哥對我很好。我怎麼會不喜歡他?要是不喜歡,我也不會答應嫁給他啊。”
宋玉梅點頭:“嗯,這樣就好。你過得好,是我和你爸爸最大的心願。但願你能代替我們給承川那孩子一點補償吧。”宋玉梅輕聲說,語氣裡都是釋懷。
“補償?”喜嵐敏感地抓到了那兩個字。
“啊……我是說,夫妻之間都是要互補的。”宋玉梅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補充道:“當年陸志華出了事,你爸爸雖然全身而退,卻沒能幫到承川那孩子,讓他在外面受苦受累這麼多年。呵,你知道的,你爸爸和你陸伯伯是要好的朋友,結果他卻沒能幫他照顧孩子,這一點,你爸爸心裡一直過意不去的。所以我說,你要是和承川好好過,你爸爸會很欣慰的。”
喜嵐不知道那些前塵往事,她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只是一聽說起這些來,她都特別心疼陸承川,那麼小的孩子,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生活的。也許經歷過貧窮、疾病、痛苦和掙扎,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時多麼難得的事。喜嵐天生的多愁善感又一下子冒出來,覺得陸承川是多麼不容易。
“媽,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他的。就像你和爸爸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在他身邊照顧他,不離不棄,白頭到老。”喜嵐鄭重地保證,她看著母親的眼睛,帶著幾分閃爍,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可是喜嵐卻不想再追究,理所當然的,應該是母親捨不得自己出嫁吧。想到這裡,喜嵐柔柔地靠過去,像小時候一樣,把臉蛋貼在宋玉梅的腿上,她再三保證,又像是給自己信心一樣悄聲說:“媽,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的。”
婚前的三個人
婚期一天天臨近,喜嵐的心思也越來越沉靜,除了在家收拾這個,摸摸那個,就是坐在院子裡發呆。宋玉梅的一番話讓喜嵐下定決心好好地和陸承川過日子,並且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