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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梁瑾聽懂了,像心尖最軟的地方被人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嚐到一點酸意,但沒有在臉上表露分毫。
&esp;&esp;傅逢朝已與別人說起話,工作人員送來醫用繃帶,他在手掌上纏了幾圈,勉強止住血。
&esp;&esp;救護車來得很快,傅逢朝跟車一起離開。
&esp;&esp;鳴笛聲逐漸消失在夜雨中,喧囂也隨之散去。
&esp;&esp;梁瑾回過神,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些。他的目光忽而凝住,看到染血的地毯邊緣處,一閃而過的亮光。
&esp;&esp;他彎腰撿起來,是一枚鑽石袖釦,方方正正很優雅低調的款式。剛傅逢朝按住手上傷口時,另只襯衣袖子上露出的袖釦就是這款。
&esp;&esp;這是傅逢朝的東西。
&esp;&esp;司機把車開過來,梁瑾上車靠座椅裡闔目養神片刻,吩咐:“你給這裡的經理打個電話。”
&esp;&esp;司機問:“要交代什麼?”
&esp;&esp;梁瑾慢道:“警察來之前,讓他們好好招呼剛混進來鬧事的那個。”
&esp;&esp;停雲山莊本就是格泰的產業,梁瑾緩緩摩挲著指間那枚袖釦,沉沉目光如蟄伏黑夜裡的兇獸。
&esp;&esp;他沒有起伏的聲調繼續:“右手虎口,給他也劃上一道。”
&esp;&esp; 自欺欺人
&esp;&esp;夜雨未停。
&esp;&esp;梁瑾回到柏琗已是晚九點半,電梯一層層往上,他疲憊閉起眼。
&esp;&esp;耳邊響起一聲輕響,梁瑾放空的思緒逐漸回來,電梯門緩緩開啟——二十七樓,頂層公寓,他一個人的獨居之所。
&esp;&esp;玄關處的感應燈亮起,梁瑾沒再開別的燈,脫了鞋赤腳走去水吧,給自己倒了杯冰水。
&esp;&esp;客廳的落地大窗外映進城市閃爍的霓虹,投下一點斑駁光亮,是這座夜下都市的一隅縮影。
&esp;&esp;梁瑾握著水杯不時抿一口,靜靜看去。冰水的刺激讓他頭腦保持清醒,黑夜的迷離又讓他忍不住想墜入其中,他已經習慣了並且享受這樣的黑暗。
&esp;&esp;酒櫃上的八音盒被他隨手撥開,多年未調音聲響有些滯澀,是那首《春之歌》。
&esp;&esp;過去種種被樂聲喚醒,近十年的時間,梁瑾默默注視那個人,卻從不去回憶從前。
&esp;&esp;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esp;&esp;如果不是這次傅逢朝回來,他或許可以一直這樣,不問前塵、不求以後,只做一個旁觀的過客。
&esp;&esp;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靜表象下苦苦壓抑的,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的暗湧。
&esp;&esp;鑽石袖釦自梁瑾掌心滑落,落在八音盒的玻璃盒蓋上,慢慢滾過兩圈停下。
&esp;&esp;他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跟隨,直至停住,眼裡的光隨之暗下。
&esp;&esp;夜裡梁瑾睡得不太安穩,被雷聲驚醒,心臟跳快得厲害,一陣陣地抽痛。
&esp;&esp;意識到自己做了噩夢,他閉了幾閉眼,夢裡的場景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是什麼——漫天雨霧、尖銳的鳴笛剎車聲,然後是血,鋪天蓋地的血。
&esp;&esp;這麼多年他一直困在這個夢裡,掙不開更走不出去。
&esp;&esp;梁瑾起身下床,才覺難受的不只是心臟,還有正不斷痙攣的胃部。
&esp;&esp;晚上那頓他光喝酒,東西只吃了兩口還是冷的,夜裡遭報應再正常不過。
&esp;&esp;站在洗手池前他把先前喝的酒全吐了,到後面吐不出東西便只剩胃酸,從喉嚨底一路灼燒到舌根。
&esp;&esp;窗外電閃雷鳴不斷,倏然映亮身前鏡子。梁瑾在抬眼間看到自己頹唐的眼,轉瞬又陷入沉黯裡,如朽木枯槁,不見半點生機。
&esp;&esp;“你是誰?”
&esp;&esp;心裡有一個聲音問著,但他給不出答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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