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門鎖,摸索著。插上短閂,他開始用電筒搜尋電燈開關的所在。找到了,就在門邊,順手一扳,滿室通明。
他感謝著三道視窗上的黑窗簾,掩閉著光,絕不會洩露。奇怪呀,這種簾子,看來還是以前在日本侏儒統治之下強迫裝置起來的所謂防空簾,到現在,防空是過去了,防空簾當然也不再需要了;可是,這裡還沒有把它取消,為什麼呢?一定是這屋子裡的人,有時卻還需要把室內的燈光遮起來,由此,可知這個地點,在平時也是充滿秘密的。
現在他由黑暗進入於可愛的大光明之中。門是防線,窗是必要時的太平門,室內非常安逸,心神安定了許多。
一般人的印象,一向都以為這個拖著紅領帶的傢伙魯平,為人神奇得了不得,這是錯誤的。其實,他不過比普通人聰明點、活潑點。但,至少,他還是人,不是超人,他的神經,還是人的神經,並不是鋼鐵。因之,他在這個倒運的夜晚闖進這個倒運的屋子,出乎意外遇到了這樣一件倒運的事,在他,多少有點慌。直到眼前,他才有功夫,透出一口氣。他開始抹汗,掏紙菸,燃火,猛吸第一口煙,煙在胃裡空虛得太久了。
他一邊噴煙,一邊向四下察看,他在想,不用太慌,觀察應該慢慢地來,鎮靜是必需的。然而,卻也不宜逗留太久,他絕不能忘卻自己正是黑暗中的接收者——一個賊,天是終究真的要亮的!
好吧,擇要觀察,擇要研究,先將室內主要的東西,看清楚了再說。
首先吸引視線的,當然就是展開在屍體面前的那隻方形辦公桌。桌子的兩對面,各放著一張同式的旋轉椅,現在,一張椅子裡安坐著那具死屍,對面一張是空著,桌子中心,有兩具連同墨水盂的筆座,背向而放。兩個座位之前,各有一方玻璃板。看情形,平時這張辦公桌上,除了主人之外,另有一個什麼人,在這裡歇坐或者辦點什麼公。當然,獨個人是用不著安置兩副文具的。
不錯,他記起來了——
他曾聽說,主人有—個詭秘的密友,出入常在一起。那人曾在日本侏儒手下當過榮譽走狗,是一枚受過暑氣的蛋,大名叫做張槐林。可能這個辦公桌上的另一座位,正是為這個榮譽人物而裝置的。
再看桌面上,有一種刺眼的凌亂,各種雜物,大半部像逃過一次難,不再安居於原位。兩具筆座,在空座前的一具,七橫八豎,堆積著四支鋼筆;在屍體這邊的一具,只有墨水盂,沒有筆,那具電話臺機,像被移動過了位置,轉盤向著不二不三的角度。並且,電線已經割斷了。割電線的器具,看來就是被拋擲在臺機邊的一柄剪信封的長鋒剪刀,剪鋒張開著。因這剪斷的電話線,使他連帶注意到下垂在桌子中央的一根電鈴繩,繩端的撳鈕也已剪下,這被剪下的撳鈕,連同一小段繩滾在桌子的一角,靠向空座的這一旁。
魯平在想,好極了一道嚴格的交通封鎖線,幹得真乾淨!
他把雙手分插在褲袋裡,銜著煙,踱到屍體一旁,俯下臉看看那塊玻璃板下,壓著些什麼?唷,五光十色,很耀眼,全部都是女人的相片,沒有別的。那些相片,設色的,不設色的,從一寸起到四寸的為止,全有。全部共分四個橫行,排列得相當整齊。從這一組收藏品內可以看到,死者生前,對於女人具有一種相當精審的鑑別力。每張照片,或是線條,或是姿態,或是眼神,批分數,全都可以吃“超”,或者“優”,至少是“可”,沒有像個柳樹精那樣醜陋的。有些照片,嵌有美麗的名字,如:什麼鳥,什麼燕。以迄什麼玲玲莉莉之類,內中有—張,特別題上了些使人失眠的字句,寫的是——親愛的阿妙,我的小乳牛,下面是,你的珍。嗯,多麼那個!
魯平看得興奮起來,他脫下了他的呢帽,隨手拋在一邊。他把他的面孔湊近到距離死屍的鼻子不到三寸遠,他獨自嚕咕著:“在這個亂得一團糟的世界上,除卻女人之外,太沒有東西可以留戀了!喂,親愛的朋友,你說是不是?”
死屍沒有氣力發聲,瞪眼表示預設。於是他又代表死屍嘆息一聲說:“有了那麼多的女朋友,那麼早,就向她們喊出Good bye,夠淒涼的了,唉!”
他獨自這樣胡扯,實際並沒有忘卻他的正事。他目光灼灼,看出了這方玻璃板下,也正有些什麼毛病存在著:在第三行相片的一端,有幾張相片相距太遠,留出了太多的空隙。下角的一部分照片,都有點歪扯,破壞了整個的勻稱。是不是內中被拿走了一張了呢?看來,可能的。那麼,這照片是不是就在今晚被拿走的呢?是的,這也可能的。那麼,是不是這位陳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