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一個外國的金心形相片盒,附帶著絕細的一根金鍊。粗粗地看去,可能疑惑到這個神奇的魔術家,真的在這一夜之間,取還了她的被劫掠的要件。可是,稍為留心一看,就看出這不過是一個形式略為相像的東西,並不是那顆原來被劫的心。
這東西有什麼用處呢?
繆小姐剛要用譴責的口氣向阿達說話,阿達卻先開口說道:“等一會兒,請你把這個東西,照常在胸口掛起來。”
“掛上這個有什麼用?”繆小姐忍不住薄怒地這樣說。
“請你暫時不要追問理由。”阿達用兩個指頭按著嘴唇,示意不必多說。連著他又緊張地問:“你有沒有方法,在今天晚上把老太太邀出去兜一次風?由我駕駛汽車。你可以說一個謊,說是某處夜花園裡,今夜正有一個難得見的節目,錯過了機會非常可惜。”
繆小姐對於這個汽車伕的神奇的把戲,簡直越弄越不明白。她遲疑地看看他的臉,一時無可作答。
“辦得到辦不到?”阿達十分重視這件事。
“辦,也許能辦到的。——但是,你得把理由告訴我。”
“理由,你不久就會知道。現在沒工夫說明。”阿達拒絕回答。可是他又很奇怪地請求:“在今夜出去兜風的時候,你必須穿上那天到游泳池去的衣服。——啊!時間,最好在九點以後。”
阿達的話愈出愈奇,對方只能睜眼向他白望。
“可以嗎?”他追問。
“當然可以,但,……”
“這裡面沒有什麼但不但,這是一個好玩的小戲法,一變出來你就會拍手。——那麼,我們已經約定,時機很緊急,假使有什麼耽誤,那都是你自己耽誤的。”阿達的口氣,完全好像他是主人了。
對方彷彿被裝進了一個葫蘆,四面看不見半點光。可是,她急急乎要脫離那個齷齪的泥潭,她終於在被牽線的姿態之下表示如約。
阿達見她已經答應,他也點頭表示滿意。當他帶著一臉高興向園外走出去時,他迴轉頭來說了一聲:“記好!”
繆小姐目送他的健壯的影子,穿過扶疏的花木,消失在清晨的陽光裡面。
這天下午,繆小姐提早了洗浴時間。浴畢,依照阿達的囑咐,換上那天到大陸游泳場去時所穿的那陣白色Sharkskin袒領上衣。雖然她知道那位獨裁者,最反對這種較新異的服裝,然而為了履行那個奇怪的約定,無可奈何,她只能如法以試。她不但換上了那件袒領上衣,她也穿上了那天所穿過的那西式長褲;甚至皮鞋絲襪,都和那天一樣。
此外,又把那顆“靠不住”的心懸掛在頸子裡。
鏡子裡面瞧出了一個靜美的影子;沒有人知道這個靜美的影子帶著一顆極紛擾的心。——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結束好了,將要演出如何的戲劇?
打扮已畢,她便提早去和那位獨裁者進行交涉。開口的時候,心頭懷著鬼胎,她以為這位難說話的婆婆,未必一定接受她這意外的邀請。
不料,出乎意外地,交涉的進行,竟非常順利。那位老太太,覺得媳婦這種請求,正是難得有的“孝心”,因之,她竟一口應允,毫無留難。甚至這一天,她不再以為她這媳婦,“打扮得奇形怪狀”;也不再說“婦女深夜外出”不成體統等等的話。
繆小姐的心裡,開始透出了一口輕鬆的氣。
一個煩躁的下午,在她離亂的思想之下度過了。
好容易盼到夜晚,好容易到了九點鐘,她挽扶著她的守舊的婆婆,踏上了她們的自備車。阿達坐在駕駛座上,以冷靜的興奮,撥動著駕駛盤。繆小姐的一顆心,跟著車輪在疾轉。她不時舉眼望著阿達的背影,未免有點懷疑。可是她的一顆希望的心,卻戰勝了懷疑的心。雖然直到眼前為止,她還並不知道,她所期望的,畢竟是種何等的事件。
那輛不十分新的自備汽車,由同孚路那宅西式房子之前,向福煦路那邊出發。在半路上,阿達忽然建議,說是車子裡的汽油已經不很多,回來的時候恐怕不夠,不如趁早去加一點。好在福開森路和海格路轉角處也有加油站,車子原要經過的。
於是車子沿著海格路,以不很高的速率一路駛行過來。那條路,原是一個相當冷僻的地點,雖在炎夏的季節,也不曾減少它的夜之幽寂。這時候,天上有些雨意,星月的光明,已被黑雲吞噬了下去。街頭的路燈,每盞距離得相當遠;燈光也相當暗淡,這使兩旁的情景,增添了悽寂的樣子。那輛車子在黑沉沉的樹影之下駛過,不像是在一條都市的馬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