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中,他忘我呵護,願意和我同生共死;而他走了,卻只願我好好地活下去。除了他的病,他從未讓我生氣、傷心,就是在他病中,他也總是怕我擔憂,獨自隱忍著苦痛,不願我為他冒險。
我葉海花,一介平凡女子,曾經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我和他的一路,只有美好,沒有遺憾。也許是有幸,如果沒有冥焰的黑龍玉,沒有促使我來到滄都的一切遭遇,我就不會遇見他;也許是不幸,如果我能早一點遇到他,他能早一點解蠱,或者我生產後沒有大出血,人生會不會有不同?可惜的是,人生沒有如果,我的問題也沒有答案。
但我卻知道,我不孤單,我永遠也不會孤單,他在我的心裡,永遠若初見時那麼飄逸,跟纏綿時一樣真實,如相視時一般鮮活,似乎一伸手,我就能摸到他清俊溫和的面容,拉住他微涼纖長的手指。不需要再為他的病擔心,我輕輕地跟他訴說我每天遇到的人和事,告訴他諾兒成長的一點一滴。想著和他相處的朝朝暮暮,他化風伴我的真誠諾言和美麗謊言,和他一起的戲謔調笑,他對我的溫存愛憐,我經常含著微笑睡去,只是醒來,不知何時,淚溼枕巾。
“姐姐,侯府到了。”小紅見我抱著諾兒怔怔發呆,輕聲喚我,我回過神。小紅是老爺子接到京城的,大概是怕雲崢走後我想不開,想讓個我熟悉的人陪著,我其實不得不承認,老爺子對我其實還算是不錯的,並沒有因為我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就輕賤我。諾兒的奶媽慧娘伸手,想把諾兒從我懷裡抱過去。諾兒死死地勾著我的脖子,不依地輕嚷:“娘,抱抱,娘……”
諾兒剛剛開口說話沒多久,現在還只能說一些單個的詞,記得第一次聽到他嘴裡叫出“娘”的時候,我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害我被小紅嘮叨了好久。我安撫地拍著諾兒的背,對慧娘道:“沒事,我抱他。”
“可是少夫人的眼睛……”慧娘擔憂地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笑了笑:“我抱著諾兒,你們扶著我的胳膊就好了,又不是一點兒都看不見。”
我的眼睛,在雲崢下葬那天,流出血淚。醒來後,眼裡始終罩著一層朦朧的紅色,看什麼都紅濛濛的一片。我的視力漸漸變得很差,小紅他們離我很近,我才能看清他們的模樣。如今傅先生又成了我的診治大夫,替我醫眼睛,可是也僅僅只能控制住視力不再變差而已。
下了車,雲義迎上來:“少夫人辛苦了。”
我笑了笑,在小紅和慧孃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步上臺階,往裡走。侯府今兒想必請了不少客人,只是我實在是看不太清楚,只好保持著合宜的微笑,憑著聲音對向我施禮的人點頭示意,不至失禮。還沒走到中庭,爺爺就迎了出來,聲音有絲激動:“葉丫頭……”
我笑了笑:“爺爺……”低頭輕聲對懷裡的諾兒道:“諾兒,叫太爺爺!”
諾兒噘了噘嘴,張開口卻沒有發出聲音,抬眼看到老爺子滿臉期待,繼續輕聲催促他,諾兒張開嘴,片刻才發出兩個含混不清的單音:“太,爺……”
老爺子的眼淚一下子滾出來了。我心裡有些愧疚,老爺子年紀大了,心裡肯定是很想多親近一下諾兒的,可是我不願意住在候府,只肯呆在玉雪山上,老爺子沒有因為我眼睛不方便的理由把諾兒留在候府,我心裡一直感激他。我低下頭,看著諾兒,柔聲道:“諾兒,讓太爺爺抱抱,乖……”
諾兒微微掙扎了一下,不依地抱著我的脖子,我輕聲哄他:“乖,太爺爺最疼諾兒了,讓曾爺爺抱抱……”諾兒不動了,乖乖讓我把他遞到老爺子手上,老爺子手足無措地抱起他,眼淚又出來了。
“爺爺,進屋去吧,儀式準備好了。”老爺子身邊響起安遠兮的聲音。我抬起臉看了他一眼,他的臉在我的眼中一片模糊。“大嫂!”他的聲音聽不出起伏,想來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不過不管他現在什麼表情,我現在也看不到了。“小叔。”我點點頭,微微一笑,把手遞給小紅。老爺子看了看我,輕聲道:“丫頭,你的眼睛好些沒?”
“很好,沒有繼續惡化。”我笑了笑,不想談論我的眼睛,“爺爺,進去吧。”
天曌國人很重視抓周禮,孩子滿週歲,意味著平安地度過了人生路上第一個春夏秋冬,所以要大肆慶賀,何況是雲家這樣的豪門,加上諾兒又是個喪父的早產兒,他平安健康地迎來週歲,對雲家的意義更是非比尋常。
諾兒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新衣裳,腰上繫了象徵長壽的纓絡佩飾,我看不清他衣服的顏色,眼前仍是紅濛濛的一片,仍能感覺到他的新衣顏色應該很鮮豔,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