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淵看上去就是個典型計程車大夫形象,剛剛三十來歲,就已經蓄了須,容貌清俊,又帶著幾分威嚴。張臨淵殿試的時候是二甲傳臚,就在他的同科一甲還在翰林院廝混的時候,他先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庶吉士,然後就混到了御前,先是寫了一陣子起居注,後來就開始幫著擬定聖旨,儼然在內閣有了一席之地,若不是張老太傅幾次堅辭,真要是父子雙閣老了。
張老太傅聖上一直不肯放人,畢竟,一個明白的老臣在內閣也是很寶貴的,然後,張臨淵就被放到了宮學裡頭,給一眾皇子做了先生。
上頭有做閣老的老爹,下頭兩個弟弟也很出息,最小的妹妹嫁入了榮國府,板上釘釘的世子夫人,因此,張臨淵一貫底氣十足,做先生也比較嚴厲,並不會因為皇子的身份就畏手畏腳,或者是另眼相看什麼的。
張家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早就跟太子撕擼不開了,老爹是太子太傅,堂妹是太子良娣,嫡親的妹妹是太子伴讀的夫人,張臨淵卻跟太子算不得親近。
張臨淵在張家也算是明白人,張家如今勢頭太盛了,子孫又都挺出息,太子登基或者前幾年還得仰仗張家,但是往後張家要是不知道進退,那麼就是取禍之道。若是太子不能登基,張家肯定是要跟著倒黴的,問題是,張家還沒有別的選擇,這就很cao蛋了!
張臨淵很想給家族找一條後路,可是問題是,太子正勢大的時候,你這邊表『露』出了什麼,那就是首鼠兩端,別說是太子,就算是聖上,也要活剝了張家人的皮。
因此,張臨淵乾脆不思進取起來,老老實實留在宮學裡頭做他的嚴厲先生。
張臨淵說是嚴厲,實際上,他算是一視同仁,誰知道那片雲上有雨呢,你這會兒將人分了個三六九等,回頭人家出頭了,到時候你該怎麼辦?
張臨淵這般反而叫人覺得有風骨,有氣節,縱然對他有些畏懼,但是還是有些敬意的,起碼宮學裡的一眾學生,甭管真心假意,實際上真正敬重的也就是張臨淵一個,對於其他三個先生,總有敷衍的時候。
張臨淵空著手進了屋,環顧了一番,在司徒瑾臉上停留了一下,也沒有多說什麼,宮學裡頭多個學生的事情是正常的,宗室人多,一般其實是差不多半年就有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入學,司徒瑾作為皇子,自然是有些特權的,年紀到了,就可以過來了,不必等到同一個批次一起過來。
張臨淵上課從不帶書,不管是講什麼都一樣,他博聞強識,雖說不是那等過目不忘之才,但是書讀個幾遍,也就記下來了,不管是講經史子集,還是別的什麼,都是信手拈來。這會兒直接就開始講解聲律對句。
像司徒瑾這樣剛入學的,現在就叫他學著對句,也就是按照《聲律啟蒙》照貓畫虎,因此,張臨淵只是抽背了一下《聲律啟蒙》的內容,確定了司徒瑾的進度,又問了問謝如柏和沈安軒的進度之後,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說了幾個書名,讓他們自個看去,回頭背誦下來,然後,就開始提問。
張臨淵才思敏捷,他從一個字開始擴充套件,到兩個字,三個字,乃至一句話,難度越來越大,提問的人也從年紀小的開始,到年紀更大一些的,但是到後來,大家想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勉強,張臨淵也沒有繼續深入下去,說白了,他上課又不是為了教導幾個文豪詩詞大家出來,說白了,是要給這些皇子宗室們一個最基本的鑑賞能力。答不答的出來是一回事,明不明白是什麼韻腳又是另一回事。
張臨淵開始從歷朝歷代的詩詞裡頭隨便拈出幾句,分析韻腳對仗,還有典故什麼的,他說得其實挺有趣,還能聯絡當時的一些歷史背景什麼的,因此,下頭哪怕是最調皮的聽得也挺認真。
張臨淵上課的時候,並不許提問,不過等到他課上完了,你就可以集中提問了,他甚至不在意你問的是不是課上的內容。
司徒瑾一直也聽得津津有味,他原本跟著謝皇后,也讀過不少詩詞,張臨淵講完之後,又佈置了一個題目,限定了韻腳,然後就叫下頭的學生作詩,司徒瑾也東拼西湊了幾句,張臨淵看過,還溫言勉力了幾句,又點評了其中不合規矩的地方,修改了幾個字,這才作罷。
張臨淵不是本朝的什麼詩詞大家,他擅長的就是應制詩,教導的其實也就是這些。這也是難免的事情,自唐宋之後,詩詞的情況簡直是江河日下,百年裡頭能有幾首能夠傳唱的詩詞,已經算是文風不錯了,張臨淵這樣的,詩詞大體都是水平線之上的,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等到張臨淵點評了所有人寫的詩,下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