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胡家的人殺得血流得像小河,嚇煞人。胡老闆的兩個兒子都給逮走嘍,聽說胡老闆的堂客當場就被嚇死。那麼大的老闆,說破家就把家破了,死的死亡的亡,好悽慘呦。”
里正想起來了,連連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後來聽說那胡麼子寶給放回來哩。那個胡麼子兒子卻不知是死是活,沒得下落了。”
阿牛說:“今年過年的時侯,我還去過一趟的,只聽說現在‘天泉’茶莊的股份一大半都讓‘安福’醬園的吳老闆買去了。胡老闆的小兒子叫胡啥子來哉?噢,對頭,叫個胡英。開始說關在岳陽,要殺頭,可後來也沒見殺頭,人也沒得音信了。”
里正嘆了一口氣:“這女子要真是那胡麼子寶的麼子人,就還要給他們家送個信去。我上次聽鄉約說,辦他們胡家案子的岳陽府張大人,因為有功,被調到曾大帥的營裡去效力了。”
阿牛問:“曾大帥到哪裡去啦?”
里正說:“長毛黨在南京城得了勢,立了麼子太平天國,做了皇帝。曾大帥去那裡打仗,大清的江山,全靠咱湖南人為他賣命嘍。哎,對了,前幾天曾大帥又要招兵,你這次可逃不脫了。”
阿牛一聽,愁苦地說:“阿伯,不瞞你說,要不是我的老母,我早就報名去嘍。在戰場上死了也做個飽死鬼唦。”
里正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從東邊的樹梢頭探出來,日頭有些熱了。就說:“阿牛,既然你如此說了,那你就辛苦一遭,去縣裡胡家打探一下,看是不是他們家的人。”
阿牛說:“阿伯,我去是冇得麻煩,可我還沒有吃飯呢。哪裡走得動這麼遠的路?再說我媽也餓得叫喚哩。”
里正說:“罷了,你隨我去家裡,挖一升糙米去。不過,要算我借與你的。”
阿牛不樂意了:“你既是這樣說,那我就不去嘍。去縣城送信,是公差,又不是我自家的私事。為麼子要我借你的米?”
里正見他難纏,擺手道:“好嘍好嘍,我不與你兩個糾纏。你快把這女娃扛起,先放在你的家中,挖米做飯吃了。然後去縣裡打探,要快去快回。”
阿牛又說:“為啥子要把死人放在我的家裡?”
里正嚴詞道:“人是你看見的,又是你撈上來的。現在你說她與胡家有牽連,白白吃了我的米,不放在你的屋頭放在哪個家裡?乖仔,你莫要想差嘍,萬一是胡家的啥子人,你可就有好事情。胡家那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在你么兒辛苦的份上,拔根毫毛,就夠你吃上半輩子的。嗯,這話說得我都動心了,要不是我年邁力衰,哪裡能輪到你撿這樣的便宜?你要再不幹,我就另找他人。”
《菊花醉》第四章(3)
阿牛聽他如此說,不敢還嘴。低了頭去把女屍扛起,就往家中走。
雖是死人,到底是個軟綿綿的女人,阿牛從沒有這樣近地接觸過女子,心裡便起了異樣的感覺。復又想起里正老倌的話來,假如真是胡家的女子,那他阿牛的時運就要轉了。
二
曾經熱鬧非凡、車水馬龍的胡家大院,現在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自從去年八月十五事變至今,“天泉”茶莊經歷了差點破產的危機。先是各地分號的賬目出現混亂,有些主事的掌櫃乾脆就攜款跑了。收購的茶葉也沒人加工,加工好的茶葉沒人去賣。欠賬一個不少,每日裡都有人上門討債。貨款卻無人收,具體數一概是糊里糊塗。
錢莊銀櫃登門收息,湘沅與哥哥胡嘉寶商量。嘉寶是任麼子也不願意問事,只說:“你自己看著辦吧。”與湘蓮說起,湘蓮也是沒有興趣,倒是與哥哥整日裡廝混在一起,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湘沅無奈,只好與茶莊忠厚的老人合計,把幾處田產抵了賬。又把遠處的茶莊分號轉讓了出去,買主就是剛從岳陽回來的吳孝增。他開始並不出面,而是讓人把價壓得低到幾乎拱手相送才出面,以略高價盤下來,使湘沅感激不已。
大姐、二姐她們都隨丈夫回去了。花鬱青已隨母親回了古丈。湘芸也不聽妹妹的勸解,護送丈夫的靈柩回岳陽洞庭湖安葬,不願意再回孃家來住。茶莊眼看開不下去,湘沅只好把所有的茶園和產業都變賣了,折成現銀,存入錢莊。加上家裡爹爹留下的銀票,大約尚有二三十萬兩銀子。
多餘的家人夥計,也被湘沅發散了,成家的都給了幾百兩安家費,年輕的也每人付了幾十兩銀子。前面的幾進院子,全賣給了吳家。她與哥哥姐姐只留了後面兩進院子,一進是哥哥與弟弟原來住的,一進是自己與姐姐隨父母親住的。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