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非常糟糕。”

他苦笑。

他看上去很糟糕，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覺得我的話像是在往他傷口上撒鹽。我靠近池子，池子裡的血腥氣和酸腐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鼻孔、耳朵、眼睛，我覺得十分難受。才這麼一秒鐘，我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他？

我使勁替他拔釘子：“也許你得忍一忍，不過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出不去的。”我拔釘子的動作觸動了他原本已經凝固的傷口，鑽心的痛楚令他蹙緊了眉頭，“他們用法力封鎖住了我的身體，你是沒法解除的。”

新的血水順著他的傷口重新流了出來，我覺得手足無措。我本來是要幫助他，卻不料反倒讓他受了更多的痛楚。他沒責怪我，卻比責怪我更讓我感覺窒息。

我不自覺地縮回了手，聲音明顯有點走調：“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他搖頭：“什麼都不要做，你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想辦法跑出去！”

“不。”我十分堅決，“我不能丟下你。”

“你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情用事。”他說，“你從酒吧跑出去的時候就很理智。”

我分不清他的語氣是不是帶著抱怨。

他停了下，又問：“這幾天你在墨菲瑟？”

我很吃驚：“你怎麼知道？”

“第六感。”他說，“看來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我詫異地看著他的眼睛，他也正在看著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卻又覺得距離太遠。我在墨菲瑟的時候看見了他的雕像，那個雕像掉進了裂縫，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最終將掉進裂縫，一去不復返？

我不再看他，再次卯足勁去拔釘子，可努力了三次後，我才知道這完全就是徒勞。因為我發現根本動不了那個釘子，我這麼做只會令他更痛苦。

“陸易絲……”他的嘴唇因為失血而變得更加蒼白，他的平淡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其實他受不了這種痛楚，“停下來，你聽我說……”

我很不甘心地停住了動作。

他的額頭和肩胛骨上，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都是汗水，他的身體輕輕顫抖著。

“愛麗絲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我不確定她剛才是不是起了疑心。”他蹙緊眉心，“你必須理智一點！就如你剛才聽到的，我是穆斯夜和泉的朋友，我一直在試圖保護他們的安全。所以……我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望著他，覺得喉嚨乾澀得像要隨時燒起來：“對不起，我只是不喜歡欠別人的。你救過我，所以我必須把那個人情還給你。”

“你沒有任何東西欠我。”他眼內似乎沒有任何生存下去的希望，“變成奧塞爾和你一起出去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後來被抓，也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沒關係。”

“我說過，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他吃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你早就知道奧塞爾是假的，對嗎？”

我猶豫了一下，沒回答。

“你一直非常冷靜，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你是否是真的不知道。包括我變成露絲的那段。”

“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

他微笑，那種笑容很牽強。既然變回了西觀，他已經不需要在我面前裝出奧塞爾那種對什麼都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也許是因為裝奧塞爾裝久了，人的性格也會變得隨和一點。

我想起剛才愛麗絲似乎已經察覺了卡丁的身份是假的，那說明那個冒充卡丁的人是真的亞倫。我決定最後努力一把：“泉是否告訴過你愛麗絲是誰？”

他說：“三百年前夏加爾王朝的統治者，她叫愛麗絲·弗迪爾。”

“我想這個世界上已經很久沒人用這個名字稱呼過我了。”他話音剛落，愛麗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她剛才離去的地方，或者說，也許她一直沒有離開過，身後還跟著兩個人，“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回來。還聯合一個冒牌貨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可結局是，你們都跑不掉了！”

當她看清我臉孔的時候一愣，繼而朝西觀冷笑：“就為了這麼一個醜女人？”

西觀的表情很冷。

愛麗絲靠近我，仔細打量我的臉蛋：“難道是我眼花了？我試圖在你臉上看出半點動人之處，可惜你長得實在太抽象了。”

她大笑起來，我真心覺得沒什麼好笑的。

“你不知道你是在送死嗎？”她問。

“我從沒這種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