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人馬看來,一個蘇凌無足輕重,就像風勁節的生死同樣無足輕重一樣。如果能保下風勁節……”
他也不知道,這衝動到底由何而來。他是幕僚,也是謀士,站在主君的背後,在世人看不見的黑暗裡,謀劃所有或光明,或陰暗的行動,為了主君的利益,掃清一切障礙,當有的血腥和髒汙不適合主君,卻必須面對時,由他們來安排來運作。
為了那至高的事業,有很多人,很多事,必須犧牲,必須毀滅,這其中,包括了好人,包括了忠臣或良將。
這一切,他都應該比所有人更能理解。然而,到底還是無法心定如水。
在他的主君,為他講述那一個個過往的故事,講述那遙遠陌生的兩個朋友,一雙將帥曾經在一起並肩攜手做過的所有事之後,他也會有這一瞬間的不忍,一瞬間的悵然,忍了又忍,終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
“我對你說了這麼多,你還沒明白嗎?我何嘗想殺風勁節,我何嘗願殺風勁節……”瑞王怕驚擾了外面的人,不敢大喝,然而這一刻,他的面目都幾乎是猙獰的,“可是,講了那麼多過往,你該知道,若殺盧東籬而留下風勁節,以他們二人的情誼,將來必成我等永遠無法擺脫的大患。”
陸澤微從來沒見過瑞王以如此兇狠的眼神瞪著自己,此刻一震之下,順從地低下頭,再也不多說一個字了。
他們是好友,是知交。然而,最終,也不過是君臣。
這麼多年來,他跟隨他,幫助他,替他謀劃,為他奔走。
而他,從不用規矩來要求他,從不以君臣之禮來約束他,王府任他出入,下屬任他調派,有心事的時候,肯對他傾訴,做錯事的時候,願聽他糾正,但說到底,終究還是君臣。
終究還會有這樣一日,他紅了眼,冷了臉,用如此兇狠甚至是仇恨的語氣來說話。
陸澤微心中略有失落,但並無意外地嘆息一聲,這麼多年了,也該讓我們警醒一下,更加牢記,什麼叫君與臣,主與從,上與下了。
只是,為什麼,心頭,會有一點點悵然,為什麼這一刻會忽然間想起那兩個,他無緣相交,此時卻感覺極為熟悉的將帥主屬呢。
他們在一起,也會爭吵,也會玩笑,也會有分歧,也會有勸諫嗎?無論如何,不會有這一瞬間的變臉,一瞬間的冰冷,一瞬間的高高在上,一瞬間的漠然無情吧?
這樣的朋友,這樣的朋友……
忽然間他就想起,此時此刻,也許盧東籬與風勁節,已必須面對,這一生至大的不堪,至極的苦楚,心頭不免惻然。
而瑞王臉色陰沉,氣息略有微喘,剛才那一番發作,責備的雖是陸澤微,發洩的卻是他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隱痛。
他說,我不想殺風勁節,或許,在他的心中,確實並不想殺,然而,整件事,卻是他一力推波助瀾,拼了命要把風勁節往死路里逼。
他說,為免將來大患,可是他自己知道,做了這麼多,最重要的是因為他恨。
恨著那人,永遠漫不經心的笑容。
那高樓上,擁美人,飲美酒,把王侯視作塵土的驕傲。
他挖心挖肝地表態,傾心傾情地示意,用盡所有的攏絡手段,可是那人根本無心一看,懶洋洋只說一句:“我與盧帥共進退。”
他素來城府深沉,冷然寡情,卻真個為那人的灑脫從容而心動,真個是折節下交,真個想以一片赤心,換一場君臣千古之際遇的美談,他把心交出去了,那個人,卻在漫然微笑間,踐踏無視。
所以他恨得最深,所以他要把那人逼入絕境,看那人是不是還會笑得那樣隨意從容,彷彿天塌下來,也不驚心,不動眉。
所以,他要把局面設得如此狠厲,如果那個人處此絕境,卻看到他肯永遠支援,永遠共進退的朋友竟然不肯幫他,不會助他,不願救他,甚至親自監斬處刑,逼他致死,那個人,還能笑得出來嗎?還會那樣懶洋洋,在任何情況下,堅定地說“我與盧帥共進退嗎”?
一念及此,他就有出奇痛快的感覺,那是真正夾雜著莫名隱痛的快。
更何況,這件事,不但能幫助他掌控全國最強的一支軍隊,也能讓他得到九王的支援。
既然如此,他有什麼理由不做,既然做了,又有什麼理由不做得最絕呢?
當今趙國,權力最大的人,除了趙王之外,就是九王爺了。
九王爺是先帝第九子,聰明勇毅,剛強決斷,但因生母本是低賤的宮女,在兄弟眾多,且大多出身高貴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