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了!”
我衝著他笑。
柳叢容說,“這是從酒醋面局的小地窖裡面挖出來的,太子殿下知道您愛喝,誰都不讓動,一直留在哪兒,等您回來的時候再一起喝。”
我聽他說這話,只感覺到一股涼氣從心底油然升起!
刑部宰人的時候,照例給人一頓飽飯吃,至少也是紅燒肉!
他東宮太子想讓人為他去死的時候,總是把好話說盡,把曾經的一些恩情、親情、溫情顯擺出來,如果寫在紙張上,那要一字擺開,宛如長蛇,萬千言語難盡!
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文湛就跑到我的玉熙宮,蹭了一頓烤鹿肉,喝飽了兩罈子老酒,然後醉眼懵懂的問我:哥哥,我對你好嗎?
我能說什麼,我只能點頭:好。
真的好?
真的好!
然後他開始笑,又說什麼: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他那個時候才十四歲,粉嘟嘟的,真可愛,比越箏還可愛,沒有一口小爛牙,嘴巴很甜蜜,比抹了最濃的糖漿子還甜蜜。童言無忌,他已經把一輩子的好話都在那個時候說盡了。
然後,他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這麼多年的事,我都快忘光了。
我連忙說,“喲,難為太子殿下惦記。只是這些年我胃不好,肝也不好,太醫局的那些江湖郎中都不讓我再喝酒了。”
說這話我的時候,我忽然開始心虛。
我假裝抓頭髮,把臉側過一旁,開始仔細又小心的開始聞自己,有沒有酒氣。
好懸!
沒有!
我連忙回頭看著他說,“那兩罈子老酒,我看還是給鳳曉笙吧,她喜歡那個。”
36
“王爺。”
柳叢容忽然換了稱呼,他不再叫我‘大殿下’,而是新稱呼‘王爺’。這個‘大殿下’,他喊了我十幾年,而這個‘王爺’,他今天卻是第一次喊。
“那兩罈子太雕還是先皇初登大寶時候埋的酒,距現今都六十年了。如今先皇龍歸碧海,皇上登基也有四十年。王爺今年不過才二十二歲,奴婢放肆這麼說,那兩罈子老酒比王爺的歲數還大呢。”
我笑著回答,“不用那麼小心,不但比我歲數大,比我父皇的歲數都大。好傢伙,還是我皇爺爺登基時候的老酒,鳳姑娘肯定喜歡,給她,她不得樂的大醉三天三夜!”
柳叢容說,“那是送王爺的酒,王爺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這是王爺的事情,奴婢不好多嘴。既然王爺不愛喝老酒,奴婢這裡另外一小罈子永嘉花雕,年頭不多,只有四年。”
他說著,手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來,吊著一個小罈子。酒罈只有巴掌大,暗紅色的瓦罐,上面封著膠泥和紅綢。
“王爺,這罈子酒,如果倒出來,只有兩杯,王爺可願意品一品?”
我笑,“柳芽,你跟太子混久了,都混成一個德性了。每走一步之前,連下面要走的十步都想好了。你知道我不喝你的酒,就先送過來兩罈子六十年的老酒,然後再拎出來這一小罈子花雕,我撅了你一次,就不能再撅你第二次……誒,其實我要是再混蛋一點,我就讓黃瓜拿著棍子把你趕出去,你又能怎麼辦?”
柳叢容倒是不慌不忙,他捧著小酒罈對著我似笑非笑的說,“王爺會這麼做嗎?”
我無可奈何的站了起來,說,“不會!
我可不敢。你身後還有太子爺呢,我就是不給你面子,我也不敢不給他的面子。”
我把他讓到迴廊盡頭的亭臺,這裡是坐著聊天、偷情、看景兒的好地方,擺了一套鈞窯的茶具,就是沒有酒杯。我拿過來兩個大茶杯,放在柳叢容面前的桌子上。
然而柳叢容卻不倒酒,他把小酒罈舉起來,微微眯起來眼睛打量著它,好像打量他心中的某些秘密。
他說,“王爺,這酒還是鳳化三十六年的佳釀,太子那年行冠禮。按照民間年紀的演算法,太子那個時候是十四歲,不到行冠禮的年紀,可是宮中沿用古老的歷法,太子的年齡則為十六歲,正好成年。”
“奴婢也是那個時候到太子身邊,侍候筆墨文書的,……,這一眨眼,四年就過去了。”
“王爺,太子殿下這四年過的……不容易呀。”
我聽著他說話,背對著他,慢慢走到臨湖的垂落的竹簾前面,看著外面,沒有說話。
柳叢容似乎把酒罈子放在桌面上了,他用手指撕開泥封,嗤的一聲,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