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裴檀的家中守株待兔。
如果說這個塵世還有人真心待太子的人,我想,就只剩下裴檀了。他是皇后的侄子,文湛的親表哥,太子嫡系中的嫡系。
就是把他自己賣了,他也賣不了太子。
徵淵侯裴檀,已故內閣首輔裴東嶽的獨子。
自從裴東嶽被我爹氣死(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後,他和他那個寡婦娘在裴家的日子就開始難過了。
先是他長房大伯娶小姨太,嫌自己的院落不夠寬敞,就硬是逼著裴檀的寡婦娘把自家的山牆拆了,向後退六十尺再修一個矮的,然後這個大伯給了他們孤兒寡母一百兩銀子算是意思意思。
緊接著裴檀他四叔看上了裴檀他娘,就到處胡說,他說自己從小就和長兄裴東嶽親厚,又對嫂子愛不釋手,如今裴東嶽撒手人寰,照顧寡嫂幼侄就應該是他應盡的孝道。他的孝道似乎盡的也不是很順利,一次他酒後想要逼奸寡嫂,不幸被裴檀手持一把小片刀給閹了,從此鬍鬚褪盡,白淨面皮,一張老婆嘴。裴四叔每天哭天搶地的,不做正事,就想自殺。
裴東嶽是神童出身,二十歲的狀元,三十六歲的內閣首輔大臣。他兒子裴檀也很牛,裴檀閹裴四叔的時候正是他殿試奪探花的時候,於是,一個堂堂的兩榜進士的裴檀就去絲路從軍去了。
說是棄筆從戎,實際上是流放外加避難。
他走的時候把他娘也帶走了。
後來,裴檀大軍肅清東海的時候,他娘死在寧海縣,據說是吃多了生海蠣子,又水土不服,還有思念亡夫,外加看見裴檀能頂門立戶了,於是安心的一閉眼,過奈何橋找他的死鬼丈夫去了。
這都是陳年舊事。
我認識裴檀的時候,他還沒有踏平高昌,他正在近衛軍做總督。為人和氣,不笑不說話,一笑兩酒窩。
如今裴府今夕不同往日。裴家二門的大匾,由‘耕讀世家’換成了‘厚德載物’,和翠微殿的那個‘上善若水’正好配成一對兒木鴛鴦。
我來的時候不趕巧。
據說裴檀不在,這傢伙架鷹逐犬,出城打獵去了。
我看了看外面熱死人的三伏天,一手扯開自己的領子,坐在侯府正堂的大椅上,翹著腳,用三隻手指掐著碗邊喝茶,等裴檀。
日晷映著日頭一點一點西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坐在裴府正堂,已經吃了三碟紅棗糕,喝了四壺明前茶,出恭三次,打盹半晌,唱了兩出摺子戲,分別是《思凡》和《水鏡臺》,唱的是黃強走板,神哭鬼嚎。後來立在我身邊時候的小童實在沒轍了,這才把裴府的大總管拽了出來。
我看著裴二一點一點從門口蹭進來,笑著說,“呦,裴大總管,您這是新娶了姨奶奶嗎?就這麼纏綿悱惻,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裴府大總管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裴二,我也跟著這麼叫。
裴二連忙說,“王爺,您又拿我窮開心。我老裴又窮又老,只有一個糟糠老妻,歪鍋配上翹鍋蓋,過一天算一天,哪裡還有錢娶什麼嬌妻美妾?”
我又說,“喲,那敢情你沒娶小的,被窩裡面沒有一個俏佳人脫光了等著老二你,那你這半天都去哪了?存心躲我,是不是?”
裴二說,“瞧王爺您說的。您是貴客,是碧海蛟龍,丹宵飛鳳,到我們這裡簡直就使整個宅邸蓬蓽生輝!”
我兩眼一翻,靠在椅子背上聽著他瞎掰。
裴二繼續說,“這不是在不湊巧,我們侯爺領著若干人馬鷹犬,出城打獵,這一時半刻的也回不來,王爺您難道來一趟,實在不能怠慢,小的這不是一直在後廚倒騰,就想給王爺弄點能入口的小菜。”
我慢條斯理的說,“喲,裴大總管親自下廚……我還真不敢吃。”
“王爺說笑,王爺說笑。”
“行了,你也別在這裡胡說八道了,你們裴侯爺回來之後,你告訴他我來過就得了,我就不等他了。回頭他獵了鹿,讓他給我送幾斤鹿肉過去,我喜歡吃那東西下酒。”
裴二點頭,“一定,一定。”
我回王府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了s,崔碧城已經回來了。他坐竹椅上喝茶,左手邊的小几案上放著他帶過來的銀票。
我一進花廳就把外袍脫了,一卷,隨便扔在地上,自有人從我腳邊把衣服收走。我看著他對面,看著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敲了他腦門一下才說,“表哥,你好清閒呀。你就這麼篤定我能擺平這個事?”
崔碧城從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