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幾個禮拜,富爾杜尼必須辭退學徒季莫,因為店裡已經沒什麼活兒可以幹了。反正,那個男孩什麼也不會,他又笨又懶,跟所有人一樣。
從這時候起,社群裡的左鄰右舍開始議論紛紛,說富爾杜尼先生越來越蒼老,越來越孤僻,火氣也越來越大。他已經不再和人交談,經常一個人在店裡,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也不出來,什麼事情也不做,只是看著櫥窗外人來人往。一段時間之後,他的眼神從絕望變成了渴望。大家都說時代變了,時下年輕人早就不流行訂做帽子了,他們寧可去買現成的,不但樣式新穎,而且價格也更便宜。富爾杜尼帽子專賣店,就這樣漸漸被人們遺忘在那個陰暗、沉寂的角落裡。
“大家都在等著看我死掉。”他這樣告訴自己,“或許,我應該讓大家稱心如意吧!”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死去了。
那次事件之後,胡利安甚至在阿爾達亞家族、佩內洛佩以及他一心期待的美好未來上,傾注了更多的心力。他活在這個秘密的期望裡,兩年就這樣過去了,然而,撒卡利亞斯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預知了這件事。陰影正在胡利安的周遭蔓延,無須多久,他就會被淹沒。最早的跡象出現在一九一八年四月的某一天。那天是豪爾赫·阿爾達亞的十八歲生日,身為金融大亨的裡卡多先生,決定替這個不成材的兒子舉辦(應該說是他派人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舞會,但他本人卻藉口公務繁忙而沒有參加,不過真正的原因是,他和一位從聖彼得堡來的美麗貴婦約好了,兩人在哥倫布大飯店的藍色套房裡共度春宵。蒂比達波大道上的阿爾達亞豪宅,那天成了五彩繽紛的馬戲團戲棚:花園裡佈置了數以百計的燈柱、彩旗和攤位,等待賓客前來同歡。
豪爾赫·阿爾達亞在聖加夫列爾教會中學的同學幾乎都被邀請來參加舞會,由於胡利安的建議,豪爾赫也把哈維爾·傅梅洛加入了邀請名單。米蓋爾·莫林納卻提醒他們,在這個排場盛大的豪華宴會里,門衛的兒子恐怕會覺得自己跟有錢人家的少爺們格格不入吧。哈維爾·傅梅洛收下了邀請函,然而,果然被米蓋爾·莫林納料中了,他最終決定不去參加舞會。當他的母親伊凡女士得知兒子打算拒絕阿爾達亞家族的邀請時,氣得差點要剝了他的皮!那不就是她即將躋身上流社會的跡象嗎?接下來就是阿爾達亞夫人和其他富太太們邀請她去喝下午茶了。於是,伊凡女士不惜花掉丈夫的薪水,斥資給兒子買了一套水手服。
哈維爾當時已經十七歲了,那套藍色水手服搭配著伊凡太太最喜歡的合身短褲,讓她的兒子顯得異常可憐而又可笑。由於母親的壓力,哈維爾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邀請,而且還花了一個禮拜完成了那件要送給豪爾赫當生日禮物的木雕像。到了舞會當天,伊凡女士陪兒子一起來到了阿爾達亞豪宅的大門口,她要感受那種尊貴的氣氛,還要看著兒子走進豪門的那種榮耀,不用多久,她心想,那扇門也即將為她敞開。穿上那套又醜又怪的水手服後,哈維爾發現自己看起簡直就像個幼稚的小鬼。由於伊凡也盛裝打扮了一番,結果,他們都遲到了。在此同時,整個場面混亂不堪,加上裡卡多先生又不在家,胡利安趁機溜出了舞會現場,他想以他自己的方式來慶祝。他和佩內洛佩相約在圖書室裡,這個地方很安全,絕對碰不到任何一個上流社會的權貴子弟。由於激情熱吻太忘我了,胡利安和佩內洛佩絲毫沒注意到那對姍姍來遲的母子,他們正走近豪宅的大門,哈維爾穿著那身水手服,像是一個第一次領聖體的小孩,他羞愧得滿臉通紅,幾乎是被伊凡女士拖著進來的。負責在大門口接待賓客的是家裡的兩個傭人,可想而知,他們對這兩位訪客的態度一定很冷淡。伊凡女士大聲宣稱,她的兒子是哈維爾·傅梅洛·索托賽巴優,他們是來參加舞會的。兩個傭人沒好氣地說道,他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伊凡女士雖然火冒三丈,但還是得維持這等貴婦的形象,於是,她叫兒子把邀請函拿出來。很不幸的是,就在修改那套水手服的時候,哈維爾把邀請函放在伊凡女士的桌上,忘了拿了。他試著想要解釋清楚,偏偏又結結巴巴的,兩個傭人在一旁訕笑,似乎想讓情況更糟。這時候,母子倆決定當場走人,伊凡女士怒氣衝衝,她指責那兩個傭人有眼不識泰山,傭人也很不客氣地回敬了她一句,這個家不缺洗碗女工,請她儘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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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影 第三部分(8)
哈辛塔站在她的房間視窗,看到已經漸漸走遠的哈維爾,卻突然停下了腳步。那個男孩回過頭去,就在他母親和那兩個傭人叫囂對罵時,他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