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地下室,你們到那兒看看去吧。”
臨近中午,我們找到了那座黑白格子樓,也找到了那個地下室。
隔著一道鐵柵欄子,是一堆紙箱皮和塑膠桶,我的心,期待了三十多年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隨著腳步的加快,我的激情在燃燒,熱血在沸騰,甚至有點兒不能自制了。老班長啊老班長,這些年你都到哪裡去了呀?如今你是人還是鬼呀?我跟嚴拉練拐進了柵欄門,一個堆積廢品的漢子一下撲進了我的眼裡,他背對著我,一身老掉牙的“八五式”軍服,一頭白髮張揚著,像憤怒的刺蝟,看個頭、看胖瘦,沒問題,就是老班長,於是我以衝刺的速度撲了過去,旁邊的嚴拉練也跟著我奔跑起來。
等靠近了他,我從背後一把就抱住了他腰,可是未等我進一步發揮,對方一個反制動作,我“噗通”一聲,倒在了幾米之外。
嚴拉練驚叫起來:“棒,太棒了!”
我懵懵懂懂地眨著眼睛,心裡充滿了迷惑:鍾玉奎啥時學的功夫呀?
“你……你是誰?”
那人一開口,我才發現弄錯了人。
“你……你不是鍾玉奎啊!”我掙扎起來,拍著身上的塵土問他。
“噢,你是找老鍾啊。”對方油光亮的黑臉上爆滿了歉意。他指了指牆角的一個簡易棚,說道:“他在裡頭呢。”
我無不讚賞地對他說:“好身手啊!”
嚴拉練也在旁邊附和:“好傢伙,少林武當啊!”
那人卻耷拉下臉,極其難堪地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弄得多不好啊!”
我毫不介意地向他揮揮手:“沒事,我這筋骨兒,需要這樣捶打。”
嚴拉練抿著嘴兒笑了。
穿過一道冬青牆,是樓宇的角落,順著狹窄的過道,搭建了一個石棉板的棚子,門上掛著一道簾子,草綠色的。站在門簾跟前,我猶豫了,難道老班長就住在這裡頭嗎?與此同時,我發現身邊的嚴拉練也凝起了眉毛。
我忘記是怎麼掀開的簾子了,只記得那簾子異常沉重。
棚內的景象真是出人意料啊:頂上亮著一盞節能燈,蛋清色的,像是蓄電池給的力,四壁用白色泡沫板鑲嵌著,這些司空見慣的泡沫板是廢品店的常客;一張擦得乾乾淨淨的鐵製摞床,上下各有一床白慘慘的軍棉被,疊得方方正正,潔白的床單平平展展,床前有一個調和漆重新整理的小木桌,上頭撂著兩隻茶缸,把手朝著一個方向,牆根下的兩個小木凳擺在一條線上。牆壁上貼著一幅印刷的彩照,是兩個誓死捍衛軍旗的戰鬥者,這幅作品也是那場戰爭的象徵。整個房間,似乎都是由廢物組成的,簡潔明快,但又溫馨、實用。床前有一塊空地,地上放著一扇門板,有個穿深藍色工裝的中年人在用羊角錘子拔釘子,跟前放著一個盛釘子的鐵盒。起初,他並沒有察覺我們進去,這就給足了我觀察的時間。他的頭髮像是雪地裡撒了一把灰,形形色色,分數不清,但梳理得有條不紊,整整齊齊;他紫紅的臉膛雖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卻颳得乾乾淨淨,連鬍渣兒都看不見;他的眼睛儘管陷在了皺紋裡,仍然是那般寬和、那般清澈,望著他的目光,一幕幕溫馨的故事浮現而出。
猛然仰首,老班長髮現了我,那沉靜的眸子頓時閃起了一絲火星,但很快又熄滅了,他木訥地望著我、望著嚴拉練,一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在微微顫抖。
“老鍾!鍾玉奎!不認識我了?我是蘇度啊!”
我喊著,他愣著,像是在思慮,又像是在迴避。
嚴拉練輕輕拽了我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怕我再鬧錯了。
我沒有理會她,上前一步,又後退一步。
我知道,他心裡很苦,我還知道,他混到今天這個份上,是不願意讓自己過去的部下看到的,所以,我要給他緩衝的時間。
果然,稍微調整了一下,他的臉上慢慢升起了笑影。歲月,摧殘了他的青春,摧殘了他的才華,摧殘了他的命運,但他的儀態還是那樣整潔,他的神色還是那樣自若,他微微衝我笑著,在這笑裡,我卻看到了悽楚和悲涼。
嚴拉練見我找對人了,也十分開心,她扭頭對我說:“你看人家!這才叫酷呢!”
鍾玉奎打量著她,唇邊掠過了一絲含蓄的笑。
“聽說你出息了。”他的話音還是那樣,起伏不大,但節湊分明:“當了大記者、大作家。”
看來他一直默默關注著我。
“你們都行啊。陳子陽當了大幹部,白光定發了大財。”沒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