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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了。他有時回答別人的問話,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覺得間有點沉重,覺得席上的人都長著奇怪的面孔,又覺得臉發燒。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但是他不能夠退席去休息,而且他還要料理一些事情。他便極力支援著,也不再舉起面前的酒杯。他勉強支援到席終人散的時候。這所公館又落在寧靜裡。他聽到周老太太和周伯濤夫婦對他說道謝的話,又聽到二更鑼聲,他知道現在可以告辭回家了。他的繼母周氏已經吩咐了僕人“提轎子”。等到轎伕預備好了時,他便和周氏、淑華兩人坐在三乘轎子裡,出了這個使他記起許多事情的公館。

覺新一回到家,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第二天他起得很晚,一天都不舒服,下午也沒有到公司去。正好琴來高家玩,他便把她留下,又去請了芸來。淑華、淑貞姊妹自然也來聚在一起。他們在花園裡玩了大半天。覺新還叫何嫂預備了幾樣精緻的菜,傍晚他們(再加上從學校回家不久的覺民)便在覺新的房裡吃飯。飯後他們就在這裡閒談。他們(除了覺民,他早回到自己的屋裡預備功課去了)談到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事情,愈談愈興奮,一直變到夜深,大家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早晨,太陽光把覺新的房間照得十分亮。覺新坐在寫字檯前。他剛剛收到覺慧(他的三弟)從上海寄來的幾本新雜誌,正拆開包封在翻看它們。淑華陪著她的兩個表姐(芸和琴)揭起門簾走進來。他的第一句話便是:

“大哥,你好早!”

覺新站起來,迎接這兩個客人。他回答淑華道:“你還說早,送信的都來過了。”

“信?二表妹、三表弟有信過嗎?”琴連忙問道,她的臉上露出了喜色。

“沒有信。三弟寄了幾本新雜誌來。大概過兩天就有信來的,”覺新答道。

琴瞥見了放在桌上的刊物,她便走去拿起來,先看了每一本雜誌的名稱和目錄。後來她翻開一本雜誌,看了印在封面背面的目錄。她念出一個題目《俄國女革命家蘇菲亞傳》。她接著又激動地說:“這是三表弟寫的,這一定是他寫的!”

淑華和覺新都爭著去看那本雜誌。淑華接連嚷著:“在哪兒?”芸也懷著好奇心去看那篇文章。

“你怎麼知道這就是他寫的?這是一筆名,”覺新驚疑地說。

“他寫文章常常用這個名字,我知道,”琴得意地說。

“給我看看他寫些什麼,”淑華急切地說,就伸手去拿那本十六開本的雜誌。

“等一會兒給你,”琴拒絕道,她拿著這本刊物,翻開一頁又一頁,忽然停下來,興奮地念著:

她在我們的陣營中過了十一年,她經歷過不少絕大的損失,全盤的失敗,但她從來不灰心。……不管她如何刻苦自勵,不管她如何保持外表的冷靜,實際上她卻是一個熱情的天使。在她的鎧甲下面仍然有一顆女性的優美的心在跳動。我們應該承認,女人比男子更賦有這種“聖火”。俄國革命運動之所以有宗教般的熱誠,大半應該歸功於她們。……

琴激動得厲害,聲音急,而且發顫,她自己的感情被那些話控制了。她從沒有讀過這樣痛快的文章。

淑華還不大瞭解這些話的全部意義。但是她也懂得一部分,尤其是琴的聲音和態度留給她的印象更深。此外還有一個事實鼓舞她:這是她的三哥寫的文章。他會寫出這樣的話?她有點不相信。她打岔地問了一句:“這真是三哥寫的?”

“不,是他翻譯的,他引別人的話。這一段話真有力量!”琴答道。她的注意力還停留在這一段話上面。

“蘇菲亞,她究竟是個什麼人?”淑華好奇地問道。她以前也偶爾聽見覺民同琴在談話中提到“蘇菲亞”這個名字。她卻不曾問明白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蘇菲亞,一個二十多歲的俄國貴族小姐……”琴帶著尊敬地答道。

“一個女革命黨,”覺新不等琴把話說完(也許他沒有注意到),便用嚴肅的

低聲接下去說。

“女革命黨?”芸吃驚地說。她聽見琴讀出那段文章,她還不大瞭解,那裡面有好些新名詞。不過她看過一些翻譯小說,也略略知道一點西洋人的生活情形。她明白“革命黨”這個名詞有什麼意義。琴的聲音和那段文字使她激動,引起她一點幻想。但是“女革命黨”這四個字卻使她害怕,她的心還不能接受。

“芸妹,你不曉得蘇菲亞是個女革命黨?”琴故意詫異地說。

“琴姐,我怎麼會曉得?”芸奇怪地說,她不知道琴為什麼對蘇菲亞感到這樣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