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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輩,羞與汝為列!”

“若陛下非要殺人,請先殺了臣。”方靜玄閉了閉眼睛,慢慢道,他的聲音似乎有些蕭索,又似乎只是錯覺,“臣聞昔日齊太宗欲殺百里季,大夫嵇攸之諫言,若是令天子鑄下大錯,方才是臣子的不忠。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陛下所為有失,臣自然應當進諫。若是陛下殺了進諫之人,會使國無諫士,何況祖宗有“不殺言官”之律,故而湯御史決不可殺!”

陳夏陽垂著的眼角微微聳拉了一下,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北宮棣怒火中燒道:“大膽!真以為朕不敢殺你?來人——把那廷杖搬上殿來!”

“陛下不可!請三思!”陳夏陽嚇了一跳,連忙跪出來道。

“請陛下收回成命!”又是一個人出列跪下道,卻是一箇中年人,正是北宮棣的近臣,翰林博士楊子榮。

廷杖制度是大晉首創的一個制度,極端野蠻。晉太祖性格乖張,在一次被大臣們惹怒至極時,便將廠衛喚進文華殿,景洪年間赫赫有名的四案三禍之一—— “寅秋之禍”就此釀成。那一日無數臣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杖責。這肉體上的折磨尚在其次,文臣公卿原有的那絲血性卻被生生抹去,造成了極為不好的影響。

陳夏陽身為北宮棣的謀臣,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禍事再度重演,立刻起身站到殿中,為方靜玄苦苦求情。

第六章 苦心無人睹

那日午後,方靜玄踉蹌退步到街角,那個十七八歲的書生早已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但那句話卻好似利刃,剜著他的心——你這個折節變身之輩,羞與汝為列!——那個少年清亮的淺褐色的眼睛裡,方靜玄卻好似依稀見著了的焦亞元的冷笑,楊忠的冷漠,一張張臉都輕視著他,譏嘲萬分得痛斥:折身事燕,恥與同行。朝事中眾人的疏遠,其餘人的幸災樂禍,同門的絕交之意的鮮明……他都知道,他早已料到,然而……他更知道天底下千千萬萬的讀書人,他們需要一個人為他們站出來,哪怕這個人將承受莫大的折辱與艱難,他方靜玄認了,這是他方靜玄的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畢竟,活著總比死了要艱難。

他看著眼前流流轉轉的人流,竟覺得自己的百般心思都這樣可笑,這樣孤獨。

“方大人,”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站在街角的方靜玄茫然回顧,只見一個穿著黑色的衣袍的老太太受人攙扶著,向自己走來。老人花白的頭髮上戴著一圈銀飾。方靜玄識得她,來者乃是秦家老太太,正是原來五品京兆尹秦德楷之母,受朝廷位封為宜人。出乎意料得,秦宜人恭恭敬敬得給方靜玄行了一禮,真誠無比道:“多謝方大人今日救下綿琪,先前所言乃是綿琪年幼無知,是我秦家教導無方,還請方大人勿怪!”

方靜玄臉色露出苦笑,他不敢怠慢還了禮,喃喃道:“不,秦公子他說的對。”

“非也,”秦宜人急急忙忙道,“若非方大人仁德,感化了那殺——今上,這京師又豈會像如今這般太平。方大人心中裝著萬民,委屈自己,替天下免去了一場血腥之災。綿琪尚且不會想到其中曲折,我等老一輩豈會不知方大人的良苦用心。”

“仁德?!”方靜玄驀地抬頭,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誇張怪異,似是聽到今生最為好笑的逗趣之言,又好似心中的扭曲怨懟一時間勃發而出,而又不得不盡數按捺,一時間遍體生寒。

“我方靜玄多謝——諸位厚愛。”

殿中,北宮棣的譏嘲一字字自高處傳來:“為國之利?哈,方大人的意思是朕是國賊?昔日文熙帝為奸臣矇蔽之時,這些人苟利偷生,為虎作倀;如今雲開見日,卻反過來歌功頌德。朕到不明白了,粉飾昔過,吏持兩端反倒成了為國大利?”

方靜玄卻慢慢抬起頭來,第一次對上了北宮棣的眼睛。那張臉上無悲無喜,隔著半個殿的距離,北宮棣只從他的雙眸中讀出了一句話:

你可,滿意了?

你滿意了吧……

……這一切,這些日子裡刻意的借題發揮,大庭廣眾之下的折辱,將他方靜玄打壓至此,逼得眾叛親離,嚐盡這孤家寡人的滋味,可……遂了他帝王的心意?

金鑾殿中的氣氛似乎凝固了。北宮棣緊緊握著龍椅的扶手,指尖發白,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戛然而止,像是失去了燃料的火堆,漸漸寂滅了。他心中原本存在的強烈恨意與扭曲的報復之心,竟不知為何,似乎都變得有些毫無意義,乃至陡然間變得縹緲起來。

北宮棣的臉上仍是怒極的表情,他看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