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姱在棠宮的偏室中找到一臺織機,二人研究起織布,那種惴惴的感覺才慢慢平復。時辰慢慢過去,快到日中的時候,忽然,室中的光照暗了下來。罌和姱正訝異,宮人們的驚呼傳入耳中:&ldo;日暈!日暈!&rdo;二人吃一驚,罌連忙起身,快步走出門去。抬頭望向天空中,只見灼灼的太陽被一個圓圓的黑影擋住,只剩下一圈光暈。整個天空擦黑,暗得像要入夜。&ldo;天再旦!&rdo;外面有人在喊。&ldo;罌!&rdo;姱急忙把她拉進來,&ldo;日暈有祟,不可出去!&rdo;話才出口,她卻發現罌怔怔的,雙目望著天空,臉上已經變得蒼白。大祟日食沒多久就慢慢過去,天空重新變得明亮。人們卻仍然惶恐,大邑商中,無論尊卑老幼,紛紛出門向太陽叩拜祝禱,唯恐上天降禍。不少人帶著臨時準備的脩ròu和酒來到廟宮裡,爭先恐後地向大社的神主獻祭。相對於外面的熱鬧,廟宮的正殿上卻籠罩在一股詭異的寂靜之中。參與王貞問的宗子和貞人們面面相覷,時不時將驚疑的目光瞥向上首。王子躍將娶婦,今日要貞問男女雙方的生辰。禮儀過程繁雜,就在貞問將結束之時,天空忽而暗下。日暈,乃降禍之象。誰也沒想到這樣的吉日會出現日暈,商王立即中止了儀式,命貞人轂貞問兇吉。貞人轂一連三告,皆是兇象。再以卜甲推演,禍出之處,對應的正是王宮。這般兆象,眾人皆驚。卜甲在每個人的手中傳過,上面的圻紋線條曲折,躍的目光定定盯著,嘴唇緊緊繃起。低低的議論聲響起,嗡嗡一片。&ldo;大王,&rdo;宗伯清了清喉嚨,向商王一揖,道,&ldo;王子婦之事,我看……&rdo;&ldo;日暈與王子婦何干?&rdo;躍皺眉,打斷宗伯的話。&ldo;先前貞問乃是大吉。&rdo;一名宗子卻道:&ldo;話雖如此,可此時日暈,豈非上天有示?&rdo;躍橫眉,卻聞得一直緘默的商王沉聲開口:&ldo;休得爭執!&rdo;商王坐在上首,瘦削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波瀾。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貞人轂的臉上。&ldo;貞人之意如何?&rdo;他問。貞人轂也一直沉默,看向商王,神色平和。&ldo;大王,&rdo;他鄭重地一揖, &ldo;大王,先前卜王子婦生辰,其相合與王子,確是大吉。然日暈之象,雖百年不過二三,卻每每伴以災禍。臣以為,睢女雖合王子,然天象有祟,恐不合於國。&rdo;躍臉色一變,正欲分辨,旁邊的少雀出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地搖搖頭。&ldo;哦?&rdo;商王面色不改:&ldo;貞人以為,睢女有祟?&rdo;貞人轂道:&ldo;大王可曾記得,十八年前,有鳳鳴於亳社。臣等連月卜問,其示祟在棠宮。大王忍痛將婦妸逐出大邑商,其祟得解。一年後,婦妸誕女,中惡而痴傻。王子婦身系王嗣,只怕……&rdo;&ldo;胡言!&rdo;躍再也忍不住,向貞人轂勃然喝道,&ldo;當年之祟既解,何以再提?!&rdo;&ldo;話雖如此,&rdo;宗伯開口道:&ldo;可睢罌當年中惡痴傻,乃共睹之事。且大王曾夢鳥集,恐為前兆之餘。&rdo;這話出來,眾人紛紛頷首。躍不理睬他們,轉向商王,在座上一揖,聲色激動:&ldo;父親!睢罌端正識禮,並無錯咎!&rdo;&ldo;王子怎知其惡已盡?睢罌為王子婦,大祟則降,這可是卜象所示!&rdo;一名臣子駁道。另一名宗子道:&ldo;自睢罌來大邑商,雷擊大樹,河水氾濫,大王染疾,又夢兇象,實事端頻繁。&rdo;&ldo;王子勿惱。&rdo;貞人轂並無慍色,聲音緩緩,&ldo;我等皆就卜象而論,亦可商議破祟之法。&rdo;躍雙目寒光如芒,深吸口氣,怒極反笑:&ldo;貞人之意,何為破祟之法?&rdo;貞人轂卻道:&ldo;上天之示,臣不敢妄斷,須擇日卜問。&rdo;躍神色一變。&ldo;噤聲!&rdo;商王忽而斷喝。眾人忙靜下,朝上首望去,只見商王目光凌厲。他正襟危坐,聲音不怒自威:&ldo;如貞人所言,擇日卜問。&rdo;說罷,看一眼躍,&ldo;至於睢罌,且羈往湡宮。&rdo;眾人隨著商王的離開各自散去,廟宮之中漸漸變得冷清下來。貞人轂立在長階之巔,望著商王儀仗漸漸遠去。再望向前方,小半個大邑商的房屋和街道盡收眼底,宮殿那邊,重簷高臺籠罩在茫茫的日光之中。風吹來,貞人轂忽而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