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轉頭。&ldo;無事……你睡。&rdo;躍的聲音仍舊低沉,伴著胸腔裡呼吸不正常的起伏。罌知道這樣的處境,此事只好如此。她輕輕地&ldo;嗯&rdo;一聲,閉上眼睛。睡吧。她告訴自己,儘量心平氣和。夜涼如水,風時而掠過枝頭,傳來細微的響動。秋蟲趁著最後的時節賣力歌唱,夜梟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這一切,通通沒有逃過罌的耳朵。眼睛閉了一次又一次,唸了無數的數字,腦子卻仍然精神得很。一名從人起身換崗守衛,能聽到簡短的低低交談。夜風已經帶上了露水的味道,罌仍然沒有睡著。背後傳來些細微的挪動。罌睜開眼睛。&ldo;你睡了麼?&rdo;她輕聲道。&ldo;不曾。&rdo;片刻,躍鬱悶的聲音傳來。罌轉頭,正對上躍雙眸。篝火已經黯淡了許多,二人相視,罌忽然露出笑容。躍看著她,唇角勾起。他平躺過來,無奈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撥出……&ldo;為何不睡?&rdo;他低低問。&ldo;睡不著。&rdo;罌答道,猶豫片刻,問他,&ldo;不難受了麼?&rdo;躍的臉上浮起些可疑的暈色,沒有看她,含糊地應了一聲:&ldo;嗯。&rdo;罌注視著他,忽然覺得躍真是越看越順眼。她想吻吻他,但知道這樣恐怕不好。她的身體仍然與躍保持著一點距離,卻握住躍的手,把臉依偎在他的肩上,輕聲道:&ldo;睡吧。&rdo;躍看著肩旁隱沒的半張臉龐,她淺淺的呼吸似乎就在耳畔。心中被一陣柔軟的蜜意包裹,他莞爾,輕輕應一聲,閉起眼睛。頭頂,星辰匯作河漢。躍曾經聽老人說過,若睡前望見星光,必有美夢……作者有話要說:做點鋪墊,下章繼續,嘿嘿……今天買了一瓶香水給老爸~祝普天下所有的老爸父親節快樂~亳邑(中)幾百年前,躍的先祖商湯滅夏,將都邑定在了亳。此後的歷代商王四次遷都,直到盤庚將都城定在瞭如今的大邑商,都城才終於定了下來。不過在商人的心目中,亳並不僅僅是個舊都,它的地位也從來沒有因為遷都而遭到廢棄。亳是商湯之都,商人無論遷徙到什麼地方,都要把祭祀亳社作為生死大事來對待。兩日之後,在夕陽的餘暉之中,這個浸染了商人感念的城邑出現在視野之中,同往城門的道路筆直寬敞,與大邑商相比並無二致。道路兩旁的田野一望無際,莊稼已經到了成熟的時候,燦燦地映著陽光,在風中掀著海水般的糙浪。罌驚詫不已,即便只是遠遠一瞥,她也能感受到亳並不是個被遺棄的舊都。秋風卷著穀物成熟的味道,雲霞滿天,更襯城牆的滄桑巍峨。田野中遠遠傳來邑人勞作的歌聲,頓挫而悠長,就像這平原上的風一樣。躍和從人們走在夕陽的光輝裡,望著漸漸走近的城牆,臉上的神色無一例外地帶著些肅穆。&ldo;躍從前來過麼?&rdo;車上,罌輕聲問躍。躍笑了笑,道:&ldo;父親崇尚先祖,時常帶我來。&rdo;說著,他握著罌的手緊了緊,轉過頭去,雙目直視前方。守城的武士早已得到了訊息,天已經快黑了,城門還沒有關閉。出來迎接的亳尹見到躍,向他深深一禮,高聲道:&ldo;恭迎王子!&rdo;躍答禮,問他:&ldo;邑中近來可好?&rdo;&ldo;甚好,&rdo;亳尹生得一張喜氣的圓臉,笑起來眼睛眯眯的,&ldo;亳有天佑,無旱無澇,今年獲物頗豐。一行人終於進入亳邑的時候,夕陽的餘燼還沒有全然褪去。路旁大大小小的茅糙房屋就像一個個巨大的蘑菇,屋頂上圓圓的線條染著淡淡的紅光。亳邑的熱鬧程度遠遠比不上大邑商,邑人的生活狀態也更加悠閒。正是晚餐的時候,城中浮動著炊煙和飯食的味道,讓走了一天路的旅人們登時感到飢腸轆轆。躍是被商王發落過來的,除了亳尹,並沒有其他貴族來迎接。倒是街上有許多吃飽飯出來閒逛散步的邑人,見到王子躍突如其來,紛紛歡笑地圍到路旁行禮。一群小童口裡喊著&ldo;王子,王子&rdo;,蹦蹦跳跳地跟在馬車後面,鑽到從人的隊伍裡嬉鬧。對於躍身旁的罌,人們無一例外地露出好奇的表情,許多人盯著她看,罌聽到有人問:&ldo;那是王子婦麼?&rdo;躍面帶微笑,沒有說話,握著罌的手也始終沒有放開。亳的宮室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不常住人。它的規模比大邑商的宮城要小許多,更像是一座商王的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