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從床頭拿了個蘋果，氣定神閒地削了起來，水果刀刃刮過果皮外衣，流暢利落，不曾斷過。

“落水是意外，車禍才是有人刻意而為。”

“意外？原來你把這樣的事情，稱為意外啊。”她的語氣中隱隱透露著失落，她以為，他是要為了江凜，包庇江清清，畢竟這也無可厚非。

言盡於此，她知趣懂事，當然不會在他面前多問。

果皮連綿地從果肉上脫落下來，利落地掉進了垃圾桶裡，沈沉專心於此，沒聽出她那微乎其微的情緒。

“李遂意”，他將水果遞給了她：“求我保護你的人是你自己，我允你了，到頭來卻獨自一人吞下那些傷害，你這又是什麼居心呢？欲擒故縱？還是覺得我自己發現會比較容易憐惜你？”

他眯著眼看著，常駐其中的厭惡悄悄褪去，蒙上了幾分好奇，誓要在李遂意寡淡的臉上看出什麼不同尋常來。

她在他眼裡，越發詭秘了。

“反正我做什麼，都是別有居心就對了”，她接過蘋果，抬口咬下都艱難，狼吞虎嚥的吃相，在這種時候完全顯露不出來。

蘋果很甜，大病未愈的味覺寡淡得很，她吃得津津有味。

“這件事其實怪不得你，是我最近太得意忘形了，忽略了暗地裡對我虎視眈眈的人，換做以前，我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過去的，這件事其實算不上什麼，更危險的，我都經歷過。”

她一邊艱難地咀嚼著蘋果，看不出她覺得有多好吃，否則臉上也不會有堪稱落寞的神情，可她就是不肯停下來，像是一定要將這個蘋果吃完似的。

她的倔強，旁人百思莫解。

“那你倒是說說，你都經歷過什麼？”他終於有想要對李遂意一探究竟的慾望了。

李遂意停下咀嚼的動作，舔了舔沾滿甜汁的唇，神采黯然的眼在沈沉情緒內斂的臉上流連，什麼也看不出來，所以換做了驚奇的眼神，在看著他。

沈沉也定定地看著她，如此一本正經的人，怎麼可能跟她開玩笑呢，他會問，那就是真的想要知道。

李遂意放下手中的蘋果，手中黏黏膩膩，她便十指交叉，目光離了沈沉，似乎遊離到了遙遠之處。

她很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可那些事就如同跗骨之蛆，依附在她這近二十年的生命之中，啃噬著她的精神肉體，她已經痛得麻木了，卻也還是不願意多想。

沈沉不知等了多久，其實不足半分鐘，可李遂意的靜默讓他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

等她回過神來，他差點就要不耐了。

“算了，我跟你說什麼呢？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事情，聽起來只會覺得吵鬧，我不想要你更討厭我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她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的牙，只有一點點，這是沈沉在她這張臉上見識過最真誠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李遂意的眼裡似乎還有感激，泛著微弱的光芒，流連其中。

應該是錯覺了，他這麼想。

“隨你。”

蘋果放在桌角，李遂意齒痕所經之處，都留下了氧化之後的暗黃，她重拾了起來，並不嫌棄它斑駁的樣貌，繼續吃了起來，病房裡一時間只有她咀嚼蘋果清脆的聲響。

沈沉就坐在她旁邊，以一種最心平氣和的姿態在同她交談，可這個人像是註定了孤苦伶仃，只是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孤寂的感覺。

沈沉不喜歡她這個樣子，他覺得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