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都峰,陷入江湖紛議中的正陽宮也難以平靜。
葉庭在北辰真人門外等了許久,終於門開了,清矍的身影踏出來。
葉庭跪地相求,“師父,求您讓我下山去尋師弟。”
北辰真人望著大弟子,“你知道蘇璇為什麼不回山?”
葉庭沉默了。
北辰真人心痛之至,“他怕傷了同門,釀成無可挽回之錯。一旦失了神智,連我都制不住他,你去又有何用?”
葉庭重重叩了一個頭,“弟子明白,但我與師弟最為親厚,說不定他還能認得幾分。”
北辰真人澀然長嘆。“我知你關心情切,可我只有兩個徒弟,蘇璇出了事,不能連你也有失。如今東垣、南谷、衝夷都帶著弟子在江湖上尋找,一定會將他帶回來,你不必再多言。”
葉庭一求再求,終是無用,北辰真人返身閉了門扉。葉庭唯有退出院子,等候的師兄師弟一擁而上的詢問,葉庭一言不發,一個都未理會,快步走回了自己屋內。
書案散著一疊信箋,張張都是蘇璇的字跡。
最初還在訴說日常經歷,提及偶然失去神智的疑惑,或是訪過名醫均無所獲的茫然。
漸漸的信越來越短,字越來越亂,哪怕葉庭數度讓他回山,蘇璇始終沒有應,直至最後徹底失去訊息。
信中的言語從意氣風發到心如死灰,不到一年。
葉庭從沒有如此一籌莫展,也不知是否還能見到蘇璇,人前他是萬事鎮定的掌門首徒,獨處時終於現出了絕望的頹然,他無助的撫了一把臉,眼角染上了溼意。
一彎弦月掛在空中,蘇璇在殘舊的棄廟內倚牆而坐。
透過破損的屋角仰望夜空,他空洞又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蘇璇的記憶變得斷續不堪,上一刻還在荒山密林中獨處,這一刻又到了人間,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即使失去神智,本能依然會讓他吃喝更衣,甚至驅使他離開了荒林。
溼熱的空氣彷彿炎夏,他很想尋個人問一問,又異常怕見人,蘇璇清楚自己必須返回荒野,卻辨不出該朝哪個方向行走才不會傷及無辜。
假如有人知道縱橫天下的劍魔竟然像個被困的孩子,一步都不敢輕移,一定會覺得異常可笑。
月光映得視野朦朧,暗黑的牆緣邊際忽然有了變化,顯出一個人的輪廓。
蘇璇靜靜的看影子卸去覆面的黑紗,現出一張煙眉秀目的美人面,以及風流纖嫋的身形。
他認得這張臉,卻不知該不該拔劍。
燕宿雨迎著蘇璇的凝視走近,在他身前半跪下來,當先開口,“想知道你身在何處?而今何時?江湖上是何種形勢?我可以都告訴你。”
蘇璇依然靜默,如一截毫無生命的枯木。
燕宿雨一身黑衣,襯得玉面如雪,她趨近他的耳,紅唇幾乎貼附在一起,“想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發瘋?”
蘇璇的眉峰微微動了一下。
燕宿雨的話語媚軟又冰冷,“只要你幫我殺兩個人。”
蘇璇奇怪自己還能笑得出來,聲音啞得自己都認不出,“你走吧。”
燕宿雨僵住了。
眼前這個形銷骨立,完全辨不出從前半分神采的男人,分明已經到了絕境。他孤寂而憔悴,彷彿一柄鏽斷蒙塵的棄劍,卻一口拒絕了她,連眼睛都閉上,好像她根本不值得他再看一眼。
燕宿雨激氣上湧,雙頰漾起了燙熱,聲音也利起來,“你可知自己在江湖上偶然現身,已引得武林怨聲沸騰,到下月初一江湖各派就會齊上天都峰,為你傷人一事向正陽宮討要公道!”
蘇璇突然睜開了眼,冷光迸現。
燕宿雨毫不畏懼,甚至有一種冷誚的快意,“你曾為武林人披肝瀝膽,灑血揮汗,那時他們是如何敬重你,仰慕你?而今不過有人稍加撥弄,他們就將你視如魔鬼,詛咒惡罵,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你不覺得荒謬又可笑?”
蘇璇的目光沉下來,沒有答話。
燕宿雨本是來交易的,她早已想好該如何說服,如何示弱,此刻卻控制不了自己,“你以為自己好端端的為什麼發瘋?因為你擋了朝暮閣的路,威寧侯更恨你入骨,他在少使的幫助下弄到了一種無藥可解的異毒娑羅夢,中毒者會漸漸神智顛狂,見人就殺,最終徹底瘋癲。”
蘇璇的神色終於變了,如冰凝的劍鋒。
燕宿雨譏諷的笑起來,軟媚的聲音尖得刺耳,“是不是很奇怪他是如何施了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