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上曾發生過這樣一樁事:由於辦公室分工,我負責機關所有幹部下基層勞動天數的統計工作,並按年度繪製成表上報。一次我發現有位常委(領導班子成員之一)自報在一九七四年一年裡共參加勞動126天,這意味著他每三天就要有一次到基層參加勞動的機會,可據我瞭解,這位常委經常到基層去轉悠不假,但很少身體力行地跟群眾一起參加勞動。於是就把他的表返回去讓他重報,過幾天他報上來的數還是那些,我就把這情況跟辦公室主任說了,辦公室主任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把我看了半天,末了說:“他咋報的你就咋匯總好了,何必那麼認真呢?”
然我沒有聽從他的忠告,騎腳踏車下基層轉了一圈,最後把真實的數字統計到表裡報了上去。可令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我本年度的先進工作者的稱號,竟然會莫名其妙地被抹掉了,入黨積極分子也被拿下了……
“表面看你這盤棋好象輸了,但實際上你並沒有。你給自己開了個好頭,照這樣一門心思地幹下去,相信最終你會獲益匪淺的!”一天中午下完了棋到食堂吃飯的當兒,何夢石用他一雙深邃的目光盯著我一語雙關地說。我注意到,這以後他對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更加關心了……
“好吧,我跟你去。” 三天後上班見他面第一句話我就是這樣說的。
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說:“我料你也不會放過這樣一次機會的。”
…………
夜已經很深了,室外不時傳來一兩聲犬吠,由於是在荒僻的鄉野,又加之是在寒冷的冬夜,這聲音顯得異常的空曠、遙遠和淒冷。半夜醒來我望著生疏的天花板,想著以往的心事,不由得有幾分感慨:是啊,跟他來了,災難也隨之不期然地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這才哪到哪呀,艱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我使勁兒地偎了下被子,惟恐火炕施捨給我的那點熱氣從身上跑掉,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墜入了夢鄉……
13、二里溝原是松花江的一條故道(1)
由於白天的勞累,我躺在有一絲暖意的火炕上不久便墜入了夢鄉,然而躺在我身邊的何隊長卻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事,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是的,我們來到了怎樣一個生產隊?生產隊長薛連舉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為什麼這裡的人們對搞基本路線教育這樣反感?房東張大娘無意中說出的那些有關“基教”的話,能不能代表這裡大多數社員群眾的心態?……這些個問題都不能不牽動著他的心,使他無法不逐一地予以認真的思索。作為一個有著多年群眾工作經驗的領導幹部——儘管他現在已被“打倒”,除了被任命為一個小小的、有職無權的工作隊隊長外,可以說什麼也不是——他十分清楚,在進入一個新的環境,在開展一項新的工作之前,都需要做些什麼。兵書上說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貽。正是出於這種考慮,他在進駐二里溝幸福大隊之前,曾透過各種渠道對這裡的情況——其中包括幸福大隊的歷史及現實情況,包括領導班子成員的基本概況和這裡社員的生活習俗、經濟狀況——都做過一次全面的、細緻的瞭解。他知道,這些情況難免有偏激和不實的地方,但從總的方面看還是有一定參考價值的。
他了解到:幸福大隊所在地,處於城鄉結合部、離哈爾濱市中心只有十餘里的一個松花江故道里,由於這裡地勢較低,且成一個寬不足二里,長卻很長的條形地帶,故被最早來這裡居住的人們稱作“二里溝”。“二里溝”因是大江的故道,所以土地含沙量大,較周圍其它地方的土地貧瘠,數十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灘,地面上稀稀拉拉長著一些草及柳蒿叢什麼的,水大時便成了一片溼地,洪澇過後沙面上結了一層硬殼,烈日一曬,便龜裂成一些碎片片,所以種莊稼十年九不收,當地人很少來此定居。後來聽說從山東那邊來了幾戶人家(多半是萊州府一帶的),由於走頭無路,才在這裡落了腳長住下來。他們發現這裡的土地雖然種大田不行,但是上足了肥種菜還是滿好的,更何況這兒離市區近,種出的菜吃不了拿到城裡賣也挺受歡迎,有了錢不但可以買糧吃,還可以置辦些家當。由於生活有了出路,這幾戶人家不但自己在這裡定居了下來,還將老家的親戚、街坊、朋友也陸陸續續地招了來,到建國那年,二里溝這塊地方已是有二百來戶人家的大村了。
13、二里溝原是松花江的一條故道(2)
這裡的人們雖然千里迢迢來到了外鄉,但是仍然把家鄉的一些風俗習慣都帶了來。他們青一色的膠東口音,說話唱歌總去不了那股子令人陶醉的“酸”味兒。他們性情暴烈,好鬥,但也不乏溫情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