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現在,鳳凰臺下的百姓們不說自給自足,但已經沒有再餓死人了。本來冬春交季時最容易出事,今年偏偏沒出事。而且趕在去年秋天成親的夫妻到現在都有了好訊息,卻又不必像往前那樣擔心人頭稅,百姓們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過得更好了。
百姓們都覺得這是神女的功夫,都是因為安樂公主來了,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至於之前掉了頭的世家子弟,他們在被砍頭前,宣罪的人足足在城中城外唱了十天,可以說他們關了多久,外面就宣傳了多久。時間長了,百姓們也覺得這真是罪大惡極。
他們中很多都覺得這些人觸犯了神女頒佈的法律,所以活該砍頭。
至於騙民為奴,掠奪民財,百姓們並不覺得這算什麼大罪。就是覺得這些人犯到公主手裡,這才被砍了頭。
姜姬也不覺得一天兩天的就能扭轉觀念。以前世家與君王一樣,都是特權階級。她要做的是把世家也給歸到百姓那一階去,以後就只有君王了。
龔香已經看懂公主的目的是什麼,對他來說接受起來沒那麼難。
這一日,他離開之後特意去看望毛昭。
他到的時候,毛昭和白哥對座無言。
兩人這幾天都在一遍遍的想公主,想她對世家的手段,想她為什麼這麼做。他們控制不住,眼睛一閉上就害怕,覺也不敢睡,只能睜著眼睛,兩人說說話。
有一點,兩人都能確定,那就是公主對鳳凰臺的世家沒有善意。
為什麼沒有善意?
她難道不需要世家支援嗎?
這是最說不通的。
哪怕她發動百姓學習魯字,哪怕她手裡有三個將軍,有幾十萬大軍,可這些也不能支援她登上帝位啊。
她要想當皇帝,肯定是需要世家的支援的。
毛昭替她設想的道路是先取得鳳凰臺下世家的支援,現在世家勢弱,沒有能人支撐,是非常容易收服的。等收服了鳳凰臺的世家之後,再收服其他城的世家,這樣哪怕不得到他們的支援,只要沒有人公然反對就行,這樣公主就可以登基了。
但現在她把世家給得罪狠了。這幾十顆頭砍下去,不會再有世家支援她了。
毛昭本以為公主看到世家外逃之後會阻攔,甚至會害殺,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什麼情況下才會放“敵人”離開呢?
那就是要殺他們時候。
公主不止是對世家沒有善意,她是以世家為敵。
為什麼?這說不通。
白哥堅持,公主剷除世家是為她自己的親信鋪路,日後好提拔自己人,比如龔香之流。
這也說得通。
可魯地偏遠小國,哪有那麼多人才可填充整個大梁?
還真不是毛昭小看魯國,魯國能出一個公主就已經是天幸,總不可能魯國人人都是英才吧?
何況,他也不覺得公主會如此短視,非要以魯人為官,狹人自限,這怎麼會是公主做的事?
“是我冒昧了。”龔香走了進來,拱手為禮:“萬勿見怪。”
屋裡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但隨即想起現在宮中的侍人全都是魯人,他們為了秘談將侍人遣走,這才致使龔相能長驅直入,沒有被人發覺。
但以前龔相從未來過,想必是不屑與敗軍之人交談。今天是為何而來呢?
龔香沒有坐下,為了表達善意,他雖然主動走進來了,但是可以等“主人”邀請後再落座。
他就站著說:“我為毛大人而來。本意是來勸慰大人,不必為今日在殿前的失言而憂心,結果卻不小心聽到了大人與公子的談話,聽到二位對公主有許多誤解才不得不開口,還請見諒。”
毛昭與白哥對視一眼,都覺得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是請他坐下更好。
毛昭坐正,道:“還請龔相上座。”
龔香又施一禮,道了聲不敢,又道了聲得罪,但到底沒有在上首坐下,而是坐在了右側客席。
他落座後,沒有再說什麼廢話,直言道:“毛大人,今天在殿前,公主其實沒有怪罪於你。公主稟性自然,好惡明顯,相處久了就知道,她不會因一言或一行而記恨,你我同在公主座下,身為臣僕,在公主眼中只有盡心與不盡心兩種人而已,個人品德、性格、家世、喜好等,對公主而言都不重要。”
毛昭聽了這話,自然不敢說不信,公主是什麼樣的人,他自會判斷。就算是龔香來說,他也不會輕易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