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要,他肯去爭。
馥蘭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的致命弱點,是他懶惰,心腸軟,沒志氣!嘆了一口氣,馥蘭揉揉肩膀,這幾天東奔西跑,幫小殿下張羅一切。人老了,身子骨也經不起折騰,這下竟覺得有些睏意,馥蘭行了辭別禮,打算回家洗個熱水澡再睡個好覺,養足精神明天看好戲。“夜深了,請恕在下先回府休息,畏辰大人不必過於操心,天意自有定數。”
“那就且看明日如何了。”畏辰也不欲糾纏,回了一禮,轉頭向寢宮的方向看去。
兩位太傅,一文一武,陪伴著小殿下長大,自己學生的弱點和強處,馥蘭知道,畏辰又豈會不知?冥夜向來行事慎密,處心積慮,他早就在朝廷上廣佈自己的人手。那股新生的力量不一定會盡忠於他,但就一定很樂意為推翻貴族專政貢獻力量,而且他們年輕,敢作敢為,又輸的起。跟這股勢力硬碰硬,不智,沒有勝算。必須繞過他們,從冥夜身上下手……
“小殿下,就看你能否過得了今晚這一關了。”
烏雲遮蔽了明月,在地上灑下一片陰影。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看來很快要下了。
該面對的終歸要面對。
魔族少主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辦公桌,輕笑:馥蘭,其實你想說的,是“該放下的就趁早放下”吧?我又何嘗不知?只不過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不能用理智控制情緒,大概是心腸還不夠冷硬吧?冥夜有些麻木地轉動眼球,目光落在垂首入門的女官身上。
他用了很長很長時間,才讓自己能足夠冷靜地面對她。恨,是當然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只增不減。
跪在地上的女官,低垂著頭,她不敢看他,也沒面目再看他。“小殿下……”依泉只低低喚了一聲,已淚如泉湧,泣不成言。她捂著嘴巴,死死壓抑著哭聲,憋得滿臉通紅。
冥夜一直看著依泉哭,目光有點冷,有點呆。他一言不發,因為已覺無話可說。
天魂傳 128
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過錯,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又怎去乞求他人的原諒?在那雙滄桑疲憊的銀眸之前,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要怎麼開口,才能讓孩子明白自己滿腔的歉意和悔恨?依泉不知道,是否該告訴那孩子,除了君臣之義以外,自己其實一直把他當成親弟弟,真心疼惜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此心天地可鑑。可是如今再說這些,有用麼?能讓他的眼睛不再那麼孤寂和悲痛麼?不能!不能啊!他心中最深的那道傷,是她親手劃下的……
“別哭了。”一個輕輕淺淺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依泉驚愕抬眼。那孩子站在她面前,彎下腰,遞給她一塊手帕。
見她愣著不動,冥夜又把手帕往前遞了遞:“拿著,擦擦臉。”
他終於肯跟她說話,可是語氣中的疏遠冷漠讓她心寒,默默接過手帕,捂在眼睛上,定了定心神,“剛才看到御醫過來了,小殿下,你的身體……”
中毒的事,冥夜已吩咐所有醫官,禁止外傳。要是在以前,他決不會隱瞞依泉,可是如今……卻覺得沒有告訴她的必要了。“這幾天睡不好,在路上暈了一下。”那陣劇痛來得兇猛,消退得也快。冥夜此刻神色自若,並不會叫任何人瞧出端倪。
依泉用手帕印去臉上淚痕,她直挺挺跪在地上,“我今晚過來,是想……想……”畏辰大人交待她的話,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怎忍心再欺騙這個可憐的孩子,讓他心存期盼?
“是畏辰讓你過來的。”冥夜一語道破。“他讓你來告訴我,千帆還沒死,如果我明天自願下臺,交出攝政權,你們就會把千帆還給我。”他盯著依泉:“我猜的對不對?”
依泉臉上血色全無。
“你們也別老拿我當傻子看。”冥夜自嘲地笑:“是畏辰太傅下的手,千帆怎麼可能還有命?開始的時候,我何嘗不抱著僥倖的念頭,希望畏辰太傅看在我盡心盡力為魔族的政務勞碌三年的份上,放千帆一條生路。可是……”他嘴唇有些哆嗦,心中驟然一痛,喉嚨像有東西堵著,再難成言。深呼吸了好幾下,他說:“可是後來,我用盡所有人脈去找……如果千帆還活著,如果他還在你們手裡,我一定能找到的……可是我找不到,哪裡都找不到……”
冥夜一把捉著依泉的肩膀,逼她正視自己,他狠狠搖晃著女官的身子:“你告訴我,千帆沒有死,依泉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他沒有死!你說啊!說啊!”
“……對不起……小殿下……我對不起你……”依泉淚如雨下,身體搖搖欲墜,驚恐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