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這時候入奏道:“今日事急,不如先割地議和,以此暫作緩兵之計。待我們召募的兵馬到了,再決勝負。”此老又出迂謀,還自以為妙策,建文帝也同他一樣以為上策,於是便流著淚問:“何人可使?”
方孝孺道:“不如遣慶城郡主。”建文帝點首,於是以呂太后的名義,派遣郡主前往燕營。
郡主系燕王的姐姐,兩人一相見,燕王忙先哭,不管真耶偽耶,總之燕王是擠出了因為是先發所以能夠制人而不是制於人的眼淚,郡主也哭,哭得卻是純粹的真傷心,彼此對哭了一場後,燕王才先發制人地問道:“周、齊二王現在哪裡?”郡主聞言,一腔責怪燕王有違祖制臣道的理直氣壯全都被趕得無地容身,吞吞吐吐地說:“周王已召還京師,齊王仍在獄中。”
然後就在燕王的嘆息不已中,郡主慢吞吞地理不直氣不壯地說明了建文皇帝的意思。燕王佔據著如此的主動,這時自然不難還擊:“皇考親自分封的領土,還不能保全我們兄弟,如何敢寄希望於什麼割地這種辦法?況且孤王率兵來此,無非是要拜謁孝陵,朝天子,規復舊章,請赦諸王,令奸臣不得矇蔽聖聰,然後孤王當立即解甲歸藩,仍守臣禮,若平白憑他說上這麼幾句,孤王就先緩兵,結果會怎麼樣呢?今日議和,明日仍戰,徒令姐姐你白白地跑來跑去的,反墜奸臣計中。孤王不是愚人,用不著在我這兒玩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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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四面危機(21)
方孝孺的迂謀又被燕王一口道破。郡主不便再說什麼,只得告辭。燕王送出營外,又對郡主用狼在吃羊之前的口氣,和善無比地說:“請代孤王謝謝皇上,孤王與皇上乃至親骨肉,孤王並無歹意。只請皇上從此悔悟,休信奸謀!同時請姐姐替孤王捎話給別的弟弟妹妹,說孤王幾次差點就不免一死了,幸虧有宗廟神靈護佑孤王到了這兒,咱們相見的日期已不遠了。”
建文帝聽了郡主回來的複述後,又向方孝孺問計。“長江天塹,可當百萬兵,陛下不必畏懼。”方孝孺還是迂談,當然也不可能不如此談。他的優點完全不在於此。
話沒說完,錦衣衛就走進來稟報,說蘇州知府姚善、寧波知府王璡、徽州知府陳彥回、樂平知縣張彥方、永清典史周縉,都率兵來勤王護駕了。建文帝這才稍稍放心,一一召見,溫言慰勉,令各自將兵屯紮在城外。一面又命兵部侍郎陳植,往江上督師。
恰在這個工夫,燕王進軍瓜州,他的中官狗兒偕都指揮華聚,領前哨兵,出浦子口。被盛庸、徐輝祖合兵擊敗,並且還殺了狗兒、華聚等。燕王得到敗報,正要議和北還,偏偏湊巧次子朱高煦引兵到來,燕王非常高興,忙出營相見,一隻手愛撫著朱高煦的高大寬闊的脊背,說:“世子多疾,轉戰立功,所依賴的唯有你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是自古的定律,燕王這句無心的話足以開啟朱高煦奪嫡之心,燕王自己亂國不足,還將這個衣缽又傳給了朱高煦,命定的輪迴在明王朝的朱氏皇族裡就這樣上演個不停。朱高煦在當時,受了這話的鼓勵並慫恿,更加欣然踴躍,更加使出兇猛的狠力來擊庸軍,致使庸軍再次失利。
儘管只是個小小的失利,然而南軍已是兵無戰心,待到侍郎陳植到營,慷慨誓師,甚至痛哭流涕,可奈軍心已變,任憑你舌吐蓮花,也是沒效。都督僉事陳瑄竟受燕王的鼓動,領舟師降了燕王。還有陳植麾下的金都督,也要叛離,被陳植識破,便召入詰責,不料反而把他惹火了,竟將陳植殺死,然後率眾降燕。燕王問明底細後,立誅金都督,且準備了上好的棺木收殮陳植,還遣人送葬到白石山。燕王玩的這套權術真是可愛極了。
然後燕王設祭江神,誓師競渡。舳艫銜接,旌旗蔽空,微風輕揚,長江不波,徵鼓聲遠達百里,南軍驚駭愕然。盛庸等麾眾抵禦,未曾交戰,已先披靡,燕軍前哨登岸,只有健卒數百來衝庸軍,庸軍就大亂起來,霎時盡潰。等燕王渡江後,引軍窮追,直達數十里。南軍除被殺外,統已散逸,單剩盛庸一人一騎,再次落荒而脫。燕軍乘勝拿下鎮江,打算休養數日,進逼京城。
盛庸敗逃回京師,來到建文帝面前請罪,建文帝仍舊嘆道:“這事不幹卿等,實在是朕的不德所致。”說著便悲淚難禁。仁君引咎自責,群臣自然寸心如割,難禁的淚珠不管是悲也好,是愧也好,是真也罷,是假也罷,總之一樣流個不住。
建文帝此時除了徘徊殿廷,再就是束手無策,只好再召方孝孺商議,迂謀腐計庸策也是計謀也是策略呀,聊勝於無吧。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