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喝著水,大夫曾經提出警告,眼前身形畏縮的老婦人已是風燭殘年,再珍貴的藥材也無濟於事,該有心理準備,最壞的結果即將到來。
他懂,所以只要她想說的話,就讓她全數吐露,不帶任何遺憾地回到永眠的地底。
“你是個好孩子呀。”景老太太露出感傷的笑容,“打小就值得我期待,替景家未來綻放光彩。可惜,我大約見不到那種情景。老伴昨夜終於開了口,出乎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對我的所做所為有所責難,只告訴我一句話,‘辛苦了’。他的體諒更顯示出我的自私自利,能挽回嗎?不,已經太遲了。我的雙手已經不再幹淨,我的心也變得齷齪。”她的老眼泛出淚光,“如今我知道我錯了,卻也將所有的苦果全留給你,真是萬分地對不住。但奶奶是真心希望你的未來能發光發亮……焰兒,你能原諒我嗎?”
無言以對,此情此景他能什麼讓她寬心,平靜地赴黃泉呢?
此時,原不原諒都已經無法彌補。
得不到答案,景太夫人呼吸顯得急促,聲音也變得微弱:“焰兒,你心裡還怪奶奶嗎?沒錯,過去種種都是我的不對,但那都是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順利地功成名就。求求你,就原諒我這個老太婆,別讓老太婆走了還心存牽掛,永遠無盡期。”
“原不原諒已經不重要,事情已經過去。奶奶,很難說不怪你,畢竟是你的一時迷失,錯下毒手才造成悠閔的傷害。但你為景家的付出,相信列祖列宗都明白。是景焰虧欠你太多,沒能達成你的心願,也傷害了大家。”景焰別過頭,“如果能重來,你還執迷於虛名功利嗎?”
“唉……”她閉上眼,淚珠從眼角緩緩流出,“只要你能得到幸福,什麼都無所謂,粗茶淡飯也是一天,和樂融融才是根本。我真希望自己能早點參透其中的道理,也不用繞這麼大的圈子後,才醒覺到原來幸福就在眼前,是我自己盲目到無法看見,連累你跟著受苦。”
“那……悠閔呢?”他屏住氣息地問。
“她是個可憐的女子,景家……不,是我對不起她。”景太夫人突然用力地捉住他的手,“這樣吧,快把她的牌位迎回景家,這是我如今惟一所能做的,別讓她成了無主孤魂,鎮日在天地間遊蕩,找不到依歸。焰兒,答應奶奶,你該做得到吧。”
到生命的終點,她也能體會到,平凡的幸福才是惟一能給孫兒的禮物,雖然太遲了,但希望有點用。
“如果奶奶沒有意見,我會娶她進門。”他鬆口問道。
“好,好極了,終究是天定的姻緣,誰也拆不散,無論生與死,她都該是景家人。早知天命難違,我該順天而行,絕非逆天而亡。”點點頭,像滿意於他的答案,又似放下心上最大的石頭,景太夫人終於安心地閹上眼,“焰兒,你是個體貼的好孩子,不枉我的疼愛。最後還有一件事,千萬記得把日晰夫妻找回來,替我做些補償。”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景太夫人掛念的還有那個長久以來替景家辛苦工作的孫子,有生之年造成的虧欠,就盼景焰能替她多做些功德,也好對景家列祖列宗有個交代。
他握緊她的手,“我會的。”
又是一陣急咳,她咳得連眼睛都暴突。
在孫兒的陪伴下,景太夫人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帶著釋然的笑容。
※※※
時光荏苒,歲月輪轉,除了四季的景色變化外,在那個平靜的小村莊中,有些事情在默默蘊釀著。
“小悠,我要上戲園子看戲,你也一道去好嗎?還有熱鬧的市集,我也該替阿祥買點東西,陪陪我吧。”近來體態日漸豐腴的荷花踏入門內,揚著泛紅的笑臉問著。
當初荷花為了樊悠閔而留下,阿祥等不到荷花,與景家約滿後索性親自尋妻,並從此一併住下。
好快呵,有情人終成眷屬都已經是八個月前的喜事,如今荷花也有了八個月的身孕,撐著肚子,仍然愛到她家串門子。夫妻兩人雖然日子過得苦,但心靈卻是豐富愉快的。
樊悠閔取笑那叫“過門喜”,才入門就有了身孕,替人丁稀薄的阿樣家多添人口。算算日子,幾乎是新婚夜就成果豐碩,難怪阿祥在鄉人面前成日神氣活現,炫耀得緊。
“今日有什麼戲碼?”平靜的村子裡難得有戲班子路過,還安排戲碼演出,讓無聊的生活中憑添幾分趣味。
“木蘭從軍。”這故事她從小悠口中聽過一次,印象非常深刻:“將來我生了女兒後,定要她著你學讀書識字,將來也好當個女將軍或女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