亶不快,更加不願理會朝政呢?兩年地操勞下來,兀朮已經曉得自己身體大不如前,實在是天命將至的暮年了。哪裡能夠與完顏亶、楊再興等輩爭一日之短長?是以不計辛勞,只願為大金打下一個厚實的底子。無論移民河北,還是從江南催要宋民北上,下令推動諸族通婚,都是要河北的大金江山穩如磐石之舉,只是這些舉動,天下有幾人會意得?
完顏亶見這個平日裡權重上京的皇叔向自己跪下,知道自己孟浪之舉確傷了這位皇叔之心,而上京城中,有可能作反的宗室不少,能夠手握重兵卻毫無反意的,恐怕這位皇叔算得一個異數了,除了維護太祖之制外,更多的怕是為了維護大金江山不致分裂罷?但無論如何,眼下地言行之中,對自己這個侄兒的拳拳之意還是在的。當下強自振作,問兀朮道:“皇叔以為,這潞州之事,與楊再興有多少干係?”
兀朮聞言,聽完顏亶稱自己為“皇叔”,喉頭頓時一陣哽咽,半晌才收拾情懷,鄭重答道:“楊再興據晉城,通商南北,積儲糧草,所圖非小,只是困處澤州一地,難有作為,或者急於另闢一窟以為犄角,保其平安,也未可知。但太行山賊以岳飛之後人為旗號,為時已不短,卻久無動作,眼下陡舉岳家大旗,或者不無學楊再興模樣的意思。老臣以為,兩者皆有可能,或者兩者兼有之。”兀朮雖未到太行,分析精細之處,卻有如目睹,楊再興若在場,必大為歎服。
“既然楊再興有異志,當初朕封其為知澤州府時,皇叔為何不勸阻?”
完顏亶這話就有點不太好聽了,兀朮當然不會掉以輕心:“陛下,楊再興自有算計,大金卻有大金的難處,要害處便在時間上:楊再興欲遂其志,非十年之功而不可,大金若得十年生息,哪裡還怕一個楊再興?那時自當揮兵江南,抵臨安問罪,豈會在意此癬疥之禍哉?當下晉城商號通商南北,楊再興縱有積儲,到時也不過為我大金添些軍資罷了,何況眼下晉城商號還為大金增加不少歲入,更甚於江南年貢金帛,豈非於人於己兩便?”
完顏亶聽罷,稍稍寬解,卻恨恨道:“這潞州雖如雞肋,只是若就此棄之,徒壞了大金名聲,嶽雷小賊,不殺之何以平朕心頭之恨?”
兀朮見完顏亶稍稍振作,大慰心懷,暗道:“若仇恨恥辱,能夠讓大金皇帝清醒過來,多失卻幾個州府,於大金何損?”但口中卻是不敢如此說話,當然要維護完顏亶顏面:“陛下,嶽雷此子,黃口小兒,不過為太行山賊充顏面罷了,若是以對楊再興之策用之,是為不妥,眼下強攻非易,不若暫行招安,且令楊再興出兵以復潞州:若其聽命出兵,則犯太行諸賊而伏我大金所轄矣,若其不出兵,則明正其罪,詔告天下,以抗旨論之,暫停晉州榷場交易,收押各處分號人手。此為老臣愚見,惟陛下裁之。”
完顏亶聽罷苦笑數聲,兀朮心中大為不安,卻聽完顏亶無奈道:“大金天下,竟然*以賊攻賊,王師不得入治下州府,豈不羞人?為何朕待河北不薄,竟然不能收服人心?豈非早年間殺戮過重之過矣?江南士子人才,一令之下,逃散過半,大金直如此留不得人哉?丞相,何時方得遠人來服,不戰而屈人之兵?”
兀朮垂首不語,心中道:“陛下,何其愚蠢!宋人官制是好東西,惟有這以德服人之道,實在非女真可學,漢人眼中,吾族不過夷狄蠻人,哪裡當得天下正統!當年河北地面上,若不大加殺戳,區區數萬女真人如何治得了千萬漢人?眼下老臣混同諸族,只望他年稍稍彌合諸族之別,不致漢人興起時將女真人殺盡,便是留予子孫的大恩德!如何還敢想不戰而屈人之兵?難道與江南那班儒臣講大金地仁義道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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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知完顏亶必也清楚,這話不過如說夢話一樣,當不得真的,大家不去計較也就算了,當下君臣默然而散,兀朮自去擬詳細策略不提。
六月初,楊再興在晉城外榷場內接待上京兀朮使者,也算盡地主之誼,招待來人吃了一頓火鍋,並在鍋邊上拆看來書,看得使臣心驚肉跳,只怕那信掉進了鍋裡煮成了湯,所幸楊再興還未失手。兀朮書中曰:“今奉旨,令澤州府盡出兵馬,復潞州於太行山賊兵禍,庶不負數年大金恩義,若有違誤,是失笑於天下矣。且有禍於河北行商。惟將軍計之!”
楊再興大笑道:“此事有何難哉,只須答應某家一事:晉城兒郎訓練不易,若稍有折損,仍須在潞州府補齊,上報你家丞相,潞州府便由某家去取,只是須讓某家管治幾年,待民風稍平抑些,再交予朝廷!”
那使臣滿身汗出,卻是不敢回一句話,只得原樣返報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