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靖康帝來,將如何措置?奉何正朔?上京還有諸妃及皇子,若無萬全之策,只怕兵臨城下時,靖康帝也不敢隨岳家軍而去罷?”
楊再興面如止水,卻沉聲道:“只須靖康帝不死,終有勤王的一天,眼下卻須辦好河東事務,方好為異日之圖,皇家爭正統,與某家何干?只要河北萬里江山盡在宋人治下,那時誰做主也無妨!”
洪皓心頭一悸,自古以來,儒家對皇室正統看得比天還大,靖康帝雖是舊時正統,卻經歷了喪國之辱,按儒說法,由於其喪權辱國,已經是“敗德之君”,再者當年大宋失卻河北,二帝身上只怕也並非沒有半點責任,因此從道義上講,領導宋民抗金的江南臨安之主,才當得起如今的大宋正統。楊再興雖甚忠直,如今卻對這正統之爭看得極淡,只怕異日當真有何出格的舉動,南北兩邊只怕難得相處罷?
這邊且不論正統之爭。臨安城中,一眾君臣卻在為河北委官之事傷透腦筋。
“陛下,金雖將河北委于靖康帝治下,卻未得傳國璽,不能稱正統,況以金人詔書而登帝位。只怕天下無人肯服,有何為難?”
“陛下,據南北行商所傳,那開封府如今雖四下傳詔,但楊再興與河東義民卻均不肯奉詔,仍奉國朝正朔,此為正統之證矣!河北國土猶在金人治下。雖雲宋國。不過當年的劉豫一般,如何當得了真?如今金人雖召北人歸北,江南卻安穩如山,金人有何能為?”
“陛下,如今河東雖不奉金人偽詔,只怕日久之後,河北宋民心存國朝,卻無由得江南管轄,而歸開封府治下,則金人之計得售。不可大意啊!”
“陛下。此話極是有理,不若國朝亦傳河北,令河北義民盡歸國朝治下,如此方得長久!”
“陛下,此事萬萬行不得!金人既將河北宋民歸於靖康帝治下,便有平亂息訟之意,其兵馬固難籌措。但江淮間猶有重兵。若河北宋民南渡,立時便起邊釁。非同小可啊!”
“陛下,不若選賢能之臣,委以河北治事,而佐楊相治河東,如此既將河北民心稍作安撫,又不至與金人作亂之由,徐詔河北宋民徑赴河東,豈不兩全?”
趙構在朝堂之上,心亂如麻,聽得這許多建議,哪裡能夠理得出頭緒來,聽到此處,忽然驚醒過來,忙問道:“眾卿看,此計行得否?不須多著人馬,只須一二幹才,往澤州樞密行府公幹,便召河北宋民歸於河東治下,日後徐圖恢復,此計所失最小,眾卿以為何如?”
說到此處,眾臣不再洶洶然相爭了,都明白過來,趙構不過是爭個面子,曉得趙桓不可能南下與自己爭帝位,金人也不可能就此挑起南北之爭,但若能選擇一二能吏往河北治宋民,則於上於下皆可應付過去,也不致坐視金人詭計得售,大宋自河而分南北朝了!
但說到這計策,最核心處便須有人往河北楊再興處投效。
臨安山柔水軟,風光無限,縱然“暖風燻得遊人醉”,也極少有人會“直把杭州作澤州”,畢竟那邊是抗金第一線所在,前番劉北上,往來俱有人護送,猶經多少風險,如今再令人去,有幾人願意出這個頭?
“臣保舉荊南府劉知府!”
“臣保舉李顯忠!”
“臣保舉”
一時之間,聰明點地反應過來,如果能夠保舉朝外之人,絕對不會有人當場反對,而自己卻可以輕易避禍,豈不兩全其美,當下朝野之間各個知名人士皆有人保舉,朝中喧鬧不堪,趙構心中暗罵:“勁風知節草,這般都是牆頭草,哪個肯為大宋擔當?!哼!”
秦檜卻聽出蹊蹺來,這時卻不與群臣相爭,待散朝之後,徑往垂拱殿面見趙構:“陛下,臣倒有一人可以保舉,料來不在朝中諸臣所舉之下。”
劉、李顯忠之輩,都是汲汲於議論恢復之徒,若真個往河北去,只怕不久就會和楊再興一個鼻孔出氣,個個躍馬提槍,與金人廝殺,那時豈不麻煩?秦檜雖在朝堂上不多言語,此時卻舉出一人來,連趙構都起了興趣:“万俟?此人當日與岳家不諧,今岳飛次子治河東,只怕其難當此大任罷?”
秦檜卻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万俟不惟忠直過人,也曾與岳飛有過舊交,當日曾與岳飛議論恢復。為人臣者,規過勸功,豈能以私廢公?”
趙構心裡嘀咕:“這万俟當日不是你安排處置岳飛麼?怎麼今日反令其輔佐楊再興?莫非”
但次日旨下之時,仍在旨中道:“万俟精研墳典,秉性忠直,誠為賢良,舍珠玉而不用,何恣於外求?今河北思安,方良臣用命之時,宜盡其精忠,以孚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