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讓岳家軍幹冒奇險,去援淮西!楊峻坐在那裡,心如湯煮,卻見岳飛輕撫書卷,閒適已極。
楊峻默坐半晌,略略明白岳飛的意思:“大哥回臨安,庶莫就為了這等閒適?!如今聖眷不再,連個罪名都沒有麼?”
岳飛笑道:“楊兄弟要嶽某保一場富貴,眼下嶽某衣食無憂,自在隨心,何等富貴方可比擬?難道楊兄弟以為,位居中樞方是富貴?罪名之類,若曲意羅織,還嫌少麼?罄竹難書,也不過舉手之勞,楊兄弟也曾說與嶽某,道是‘俯仰無愧’,嶽某何必去爭這等閒氣?”
楊峻一愕,知道岳飛不過一番說辭,其實心中必如面子上這麼平和,所謂外示平和,心憂國事者是矣!
“倘若邊釁再起,兀朮大軍渡淮,大哥還能安居此間麼?”楊峻蓄意不良,正要測測岳飛心意。
岳飛果然一怔,竟不能答,過了半晌才勉力道:“若聖上詔諭,要嶽某提槍上馬,自然是嶽某份內事,豈敢推託?”
楊峻一聽,心道:“正要你這話!”
“若邊事如火,朝遷偏偏不肯起用大哥,卻派遣張俊等輩迎敵,大哥如何處之?”
這番岳飛有些動容了:“國難當頭之際,嶽某不敢置身事外,自然要請旨出征,安能老死於墉下!楊兄弟此問,是何道理?莫非兀朮真有妄動之意?據某所知,自淮西一戰,兀朮膽裂矣,若非如此,有可戰之力,豈會讓韓恕等輩致書闕下以求和議?哼!我料那兀朮一時間必無過河之意!”
這話出口,岳飛指袖而起,言語間對兀朮算計精準,哪裡還是書室中宿儒的樣子!看其神搖魄動之處,剛才的閒適風度,早已經被大宋無敵勇帥的剛勇所替代,楊峻心中只得喟嘆!
“大哥所言者是矣,只是大哥征戰二十餘年,一旦歇下來,恐怕未孚大哥生平之志!若大哥當真安於這書齋,弟又何憂!怕只怕大哥身在臨安,心在鄂州,如此便易為人所乘!便是大哥有富貴浮雲之胸襟,也須防樹欲靜而風不止!有心人自會另生事端!”楊峻也不避諱了,直接道出心中隱憂。
其實此刻趙構或者並沒有下定殺嶽之心,若是這時節岳飛能夠擺正立場,再動些關竅,未嘗不能避過一場奇禍!
“哈哈哈!”岳飛起身大笑,聲振屋瓦:“楊兄弟多慮了!嶽某此生,坦坦蕩蕩,若說有人曲意羅織罪名,嶽某無話可說,倘若下了大理寺獄,嶽某豈不會自明?!從徵幾近三十年來,嶽某自問無絲毫芥蒂於胸,湛湛青天不可欺,舉頭三尺有神明!嶽某豈懼宵小之輩!”
“大哥難道忘了胡銓、趙鼎兩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宋朝若無嶽大哥,是自毀長城矣,非萬民之福!只是世間未必人人都不欺暗室之心,無小人則無君子,豈不聞防患於未然麼?”楊峻也站起來,聲音不覺高了幾度。
岳飛不覺得楊峻有何堂突之處,卻慢慢思忖,徐徐道:“楊兄弟之意,莫非嶽某在朝中,竟然欲逃富貴而不可得,必要置嶽某於死地麼?!”
“三帥為何要拜相!”楊峻喝道。
岳飛眼中厲芒一閃,卻瞬即隱去:“嶽某無職無權,又未統兵,還怕黃袍麼?”
楊峻沉聲道:“大哥如此想,兄弟也深知,只怕有人不信,卻又如何?這嶽府滿門,當真不能讓大哥有所顧忌麼?”
岳飛黯然,緩緩走到窗邊,對著一彎新月道:“嶽某寧可於朱仙鎮外,十蕩十決,也不願立於朝堂之上,與那班……為伍!如此才棄統軍之權,辭中樞之位,但求無愧於心罷了,若如此仍有不良之輩,定要奪嶽某之命,莫非聖上不辯黑白?此事嶽某也無從左右,聽天命而已,難道還要嶽某與那班……營營苟苟之輩為黨,以求免禍乎?!楊兄弟不必再說,嶽某寧死不為此矣!”
楊峻無力地坐下,卻一時不忍放棄。
“大哥,某有一計,未與大哥相商,還請大哥指教!”楊峻咬咬牙,決定拼了。
“楊兄弟有何妙策?”岳飛問道。
“若邊釁再起,鄂州軍中皆為大哥舊部,必要請大哥還軍按閱,那時身在軍中,豈不穩如泰山!”楊峻腆顏道。
岳飛霍然轉身,直視楊峻:“莫非楊兄弟欲以眾軍民項上人頭,換嶽某平安?!”
楊峻不敢逼視,低頭拱手:“張都統曾與兄弟一封密函,並不須挑起邊釁,只是送幾份急遞到臨安,那時誰敢前往京西路驗實?如此不費一兵一卒,卻換得嶽大哥與大宋江防安穩,豈不兩便?!”
楊峻說這話時,連張憲也被冤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