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過要她替我死,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欠祉蓮的。十七年了,我們終於相遇。今天,請你來做個見證,”安王一臉肅色:“沐廣馳,無論後果如何,我都願意你親手刺我一劍。這一劍,是我給祉蓮的,既是我的悔恨,也是我的深愛,你動手吧。”
看著安王的舉動,沐廣馳一震。他眨眨眼,心潮初湧,還未平復,倏地旁邊一隻手伸了過來,抓過安王手上的劍,端起便刺!
沐廣馳一驚,飛手一抓,用力地握住了劍刃,一斜頭,看見了滿面寒霜的清塵!
“你幹什麼?”沐廣馳皺了皺眉頭。
“刺他一劍,讓他還你!”清塵凜聲道,一臉殺氣。
“收手。”沐廣馳低喝一聲,微微地鬆開了手掌,劍刃飛快,已經割破了掌心。
清塵不動,感覺到父親鬆勁了,手腕一抖,劍復又往前送,沐廣馳的手掌順帶一抹,更加用力地抓住劍刃,僵持之下,終於,血從刀刃之上流下來……
“爹!”清塵壓低了聲音,恨恨地說道:“欠你的就該還!他叫刺的,你還跟他客氣?!”話語裡,有埋怨有急切,還有心疼。
“叫你收手聽見沒有?!”沐廣馳慍道:“鬆手!”
清塵的目光裡閃過一絲遲疑,他看著父親手上的血,躊躇著,鬆開了劍柄。
沐廣馳抓著劍,往地上一丟,側頭對清塵低吼一聲:“我要刺還他,也是自己動手,不用你來多事!爹還沒老到動不了,不需要你來出頭!”
清塵不服氣地抿了一下嘴巴,嘴角仍舊掛著陰狠。
“回去。”沐廣馳的聲音忽然低了八度:“你回去……”
“一起走!”清塵聲音不大,但是非常堅決,一邊說著,一邊仰起腦袋,下巴輕輕一別,是示意,還帶著命令的味道。
沐廣馳頓了頓,就在安王以為他會對清塵發脾氣的時候,他淡淡地瞥了安王一眼,竟然真的折身就走。安王有些目瞪口呆,這麼聽話?到底誰是兒子誰是爹?!
清塵緊走兩步,從後面抓住了沐廣馳流血的手,沐廣馳回過身來,看著兒子從袖子裡扯出帕子把自己的手綁上,忽地輕輕一笑。
“沒事的……”沐廣馳柔聲道。
安王一震。此刻沐廣馳面對清塵的溫柔,讓他想起沐廣馳對待祉蓮,不管身材多麼高大,在小巧的祉蓮跟前一站,永遠都是矮一截的。在他的印象中,五大三粗的沐廣馳通常都是虎氣,只有在祉蓮跟前,沐廣馳會氣短。但是親眼見到的這一幕,讓安王深信,沐廣馳對這個兒子,更甚於祉蓮,不僅僅是疼愛,似乎還言聽計從。
清塵抬起頭來,看了沐廣馳一下。安王遠遠地看著,頭盔罩著,他看不見清塵的表情,只感覺清塵似乎是瞪了沐廣馳一眼,沐廣馳有些自嘲地呵呵一笑,抬手親暱地落在清塵的頭盔上,他輕輕地拍了拍頭盔。安王知道,他是想摸清塵的頭,可惜,清塵帶著頭盔。
這父子情深的一幕落入眼中,讓安王好生感慨。能被人當做唯一的深愛,而自己又是深愛的人的唯一,這種全身心相互依戀的感覺,多好啊——
就在安王一愣神間,沐廣馳和清塵已經走近了雪塵馬,沐廣馳很自然地一彎腰,雙掌合攏朝前伸著,清塵也很理所當然地一抬腳,踩著父親的手掌一點,就躍上了馬。
安王默默地望著。
忽然,雪塵馬上,清塵回過頭來。安王、肅淳、刺竹和初塵都看著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沐廣馳也勒住馬,默然地盯著清塵。
清塵緩緩地摘下了馬鞍上的長弓,反手抽出箭,抬手搭箭引弓……
肅淳和刺竹不約而同地看了安王一眼,有些緊張地靠了過來,安王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知道肅淳和刺竹擔心什麼,但是他一點都不擔心。沐清塵要殺他,叫陣當日便可一箭封喉;而沐廣馳要殺他,剛才就不會阻止清塵那一劍相刺;既然沐廣馳執意阻止,清塵明白了父親的心意,此刻的一箭,就絕不會是衝自己來的。
安王只是搞不懂,這個沐清塵,到底意欲何為?一時間,安王有些心驚。這個沐清塵是個決絕之人,狡詐陰狠,也許剛才是因為沐廣馳阻止他割傷了手,他才不得已而收手,現在沒有了沐廣馳的阻止,他再來殺個回馬槍,射殺自己?!以洗父親被捉之辱,一洩心頭之憤?!
橫豎不是一劍就是一箭,還條命給祉蓮,也是應該。要是真該死,十七年前在蒼靈渡,死的也應該是自己。安王把心一橫,索性挺直了胸,就這麼坦然而對。賭一把,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