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主子坐著發呆,淚珠子在眼睛裡打轉,桃紅走近她,她便哽咽:“我現在是丈夫不理兒子嫌棄。”她抬頭望一眼殿閣裡的光景,眼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了,哭著說,“我就知道這翊坤宮不吉利,從我踏進這道門起,這輩子就註定了。”
翊坤宮裡母子這樣鬧,難免有人多多少少漏出去,漸漸在宮裡傳開,又被人把細碎的話編織起來成一段故事,以訛傳訛的,到後來連宜妃母子反目都說上了,嵐琪到乾清宮陪皇帝用午膳時,底下的人來稟告書房裡眾阿哥用膳的情況,嵐琪一面聽著,給玄燁盛了一晚老火燉雲腿冬瓜薏仁湯,傳話的人下去了,便讓玄燁喝湯,看他胃口不壞,想必心情不賴,便道:“臣妾多嘴說句話,成不成?”
“不成。”玄燁含笑拒絕,“既然是多嘴的,就別說了。”
嵐琪點頭答應,繼續給皇帝夾菜,綠豆粳米粥配著精緻清爽的小菜,夏天誰還吃得下大魚大肉,就是嵐琪也不如年輕那會兒愛吃肉了,皇帝更是膩歪滿眼葷腥的御膳。只是這會兒他看著嵐琪若無其事地給他夾菜盛湯,真的不再惦記說什麼,反而勾得心裡癢癢,恨道:“你就不能再求求朕。”
“那也不至於為別人低聲下氣,臣妾犯不著。”嵐琪自己挑了最愛的酸筍,正要吃,被玄燁按了手道,“年紀越大越會磨人,你到底說不說?”
“不許提年紀。”堂堂皇帝卻被人瞪一眼,但旋即就見溫柔的笑容,人家認真地說,“宜妃好像中暑病了,皇上怎麼不去看望一下?”
“果然是別人的事。”玄燁興趣索然,低頭吃飯。
嵐琪則伏在桌上追著他的目光,笑眯眯道:“皇上去瞧一眼吧,這麼些年宜妃一直挺好的,您選誰做九福晉與臣妾不相干,可若為了一件好事惹得您和宜妃不和睦,惹得宜妃和九阿哥母子不和睦,鬧得宮裡風風雨雨多不值當。裡頭總有什麼誤會,再者說宜妃的心思多簡單,只要是您哄她的,什麼話她都相信。”
玄燁胃口極好地吃下一碗粥,湯湯水水吃多了,摸摸肚子竟有些撐著,不由分說拉著嵐琪起身到屋子裡去晃晃,很閒適地應道:“朕本就打算去看看她,朕沒想作弄她才選了哲爾本的女兒,人家出身高貴別人高攀還攀不上,朕想五福晉出身不高,當初是太后的意志,可朕總要給盛京一個交代。她是個糊塗東西,朕怎麼就是委屈她了?”
嵐琪笑道:“還不是三福晉鬧得?宮裡宮外無人不知她的厲害,如今您把人家的堂妹選配給九阿哥,宮裡人可見不到九福晉的出身門楣,只等著看宜妃的笑話,莫說她心裡不好受,換做臣妾也不答應。您看胤禛的妾室,皇上選的人,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玄燁恨恨瞪著她:“怎麼奇怪了,難道朕選了你,也奇奇怪怪?”
嵐琪毫不畏懼,輕輕晃了皇他的胳膊說:“當然奇怪,膽大包天敢這樣跟皇帝說話,您說您當初怎麼就看上那個小宮女了?”
玄燁滿面懷念往昔的神情,感慨道:“當年的小宮女多乖巧聽話,朕怎麼看都喜歡,如今眼前這個……”
“怎麼了?”嵐琪霸道地攔在他面前,看見玄燁眼眸中映出了自己,他卻含笑說,“眼前這個更喜歡。”
夏日午後,身上膩歪得很,兩人含情脈脈地相望,嵐琪突然促狹地伸手摸摸玄燁的肚子:“瞧瞧都凸起來了,這又要發福了嗎?最近雖有和貴人、密貴人照顧得周到,可您起臥沒定數,臣妾可都是知道的。您啊,不自己愛惜,誰也沒法子。”她拉著玄燁的手摸在自己纖柔的腰肢上,傲然道,“如今不聽話的德妃娘娘,可一點不比當年聽話的小宮女差些,女為悅己者容,人家心裡裝著自己的夫君呢。”
玄燁順勢要猴上來,嵐琪卻輕推他:“好好養著身體,密貴人她們勸不住您也不敢說放肆的話,您可別就欺負人家並虧待自己,保重龍體是最最重要的事。”又笑盈盈語氣曖昧地說,“但凡身子好,怎麼都行。”
那日德妃娘娘留在乾清宮,傍晚時刻才離了,酷暑天皇帝不至於要大臣在太陽最毒辣的時刻來覲見,大多約在傍晚或夜裡,但這天說好去翊坤宮看望宜妃,就免了外臣覲見,和貴人那兒得了訊息,便主動過來伺候,正遇上德妃娘娘從乾清宮裡出來,不免有些尷尬。
嵐琪倒是不在意,溫和地說:“皇上還有些事要做,過會兒去翊坤宮,今晚不必你伺候了。”見和貴人戰戰兢兢的,索性笑道,“到永和宮坐坐可好,溫宸很惦記和貴人呢。”
“臣妾也好些日子沒見公主了。”和貴人總算安心下來,便歡歡喜喜跟著娘娘去永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