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頷首:“晚上弄紅燒魚給你們吃。”
我一聽眉飛色舞,右腳一跺,想敬姨媽一個標準的軍禮。沒想右腳的鞋已弄丟,我這一跺正跺在尖凸的岩石上,腳掌頓時劇痛,“哎喲”一聲痛呼,我的右腿本能地縮起,身體往左邊傾斜。此時,我呈金雞獨立的姿勢,傾斜的身體難以控制重心,整個身體竟然向左側倒下。恐怖的是,左側就是高高的懸崖,我大驚失色,極度驚慌中更是笨手笨腳。電光石火間,什麼也沒抓住,身體滑向了懸崖。
耳朵聽到一聲驚叫:“小心,中翰!”
“啊!”我睜大恐懼的眼睛,淒厲地嚎叫,身體急劇向山崖掉下去,看來我的好運氣到頭了。
突然,一個人影撲來,我的衣領一緊,下墜的身體在空中停頓一下,但也只有半秒鐘,我的身體還是繼續下墜,而這一次下墜的速度更快。我的雙腿被人緊緊抱住,我已來不及去看是誰抱我的雙腿,在空中停頓的半秒裡,我求生的本能爆發,雙手往懸座壁亂舞。終於,我抓到一根碗口粗的松枝。
穩住身體,我赫然發現抱住我雙腿的人竟然是姨媽。我豁然明白,姨媽是捨身救我。雖然她抓住了我的衣領,但我的體重與下墜的力量遠遠超過她的臂力,她不但救不了我,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天啊,多麼偉大的姨媽,只要我不死,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報答姨媽、好好孝順她。我在絕望中歇斯底里地吼叫:“媽,抓住我、抓緊我!救命啊!張思勤快來、張思勤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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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喊,手抓緊。”姨媽把手插進我的褲腰,緊攥我的皮帶。我們的身體在無助飄蕩,隨時都會掉下山崖。
一陣山風過,我與姨媽搖晃得更厲害,褲子有滑脫的跡象。更可怕的是,手上的松枝咯吱作響,根部的泥土紛紛脫落,眼看連松樹也要連根拔起,哪還能支撐超過一百公斤的重量?我再一次嚎叫:“媽,樹枝快斷了。”
姨媽大聲喊:“別亂,鎮定點!現在聽媽的,等會我蕩你的身體,像盪鞦韆一樣儘量往你身後蕩,我叫你鬆手你馬上鬆手。”
我一時不明白:“鬆手?那不是掉下去嗎?”
姨媽冷靜道:“別怕,你身後有樹林,很茂盛的樹林,一定是大樹,我們掉到樹林裡還有生機。勇敢點,像你爸一樣勇敢。”
“好,我全聽媽的。”不知為何,姨媽的鼓勵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熱血上湧、視死如歸,心想:死就死,又不是沒死過,大不了二十六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想到這,我膽氣暴增,跟隨著姨媽擺動身體。
姨媽尖叫:“現在開始蕩,一、二、三,再來,一、二、三。”
小時候孩子都愛玩盪鞦韆,那是多麼愉快歡樂的遊戲。只是眼下這種盪鞦韆,絕對是蕩魂魄。兩個來回後,我手上的松樹已快連根拔起,心中驚恐,又大叫道:“媽,樹枝要斷了啦!”
姨媽怒罵:“別看樹枝,一起喊,掉下去時拼命抓住任何東西。”
“一、二、三。”
“鬆手。”姨媽喊了,我鬆手了,腿也輕了,估計與姨媽分開了。感覺如騰雲駕霧,眨眼間,我的淒厲尖叫聲與“劈啪”、“嘩啦”聲連成一片。手、腿、全身上下都在急劇墜落中產生刻骨銘心的劇痛,尤其左臂幾欲折斷。我雙手緊緊抓住一根不知長短粗細的樹枝,穩住下墜的身體,在昏暗光線中,我艱難地撐起身體,把雙腿交叉掛在樹枝上。
多虧年少好動、多虧我是在野外玩大的調皮小子。穩定好身體,我重現生存的渴望,渴望是如此強烈,牽掛更是扣人心絃。我極目搜尋,在茫茫的樹林中大聲嘶吼:“媽、媽……”
“中翰……”得到姨媽的回應,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媽,我抓住東西了,你在哪?”我大喊。
“太好了,你有沒有受傷?”姨媽的聲音傳來,我竟分得清楚她在哪個方向。漸漸地,我適應了樹林的昏暗。
“手好象斷了,媽有沒有受傷?”我朝一處隱約晃動的地方訴苦。
姨媽大罵:“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哪能不受傷?不過不礙事,你千萬要挺住,就是手斷了也要抓牢。你忍耐一會,媽來救你,別擔心。”
“我……我不……不擔心。”話音剛落,突覺不遠處的一片樹葉有異動,喘息間,一個微藍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我笑了,深情地呼喊姨媽的名字:“林香君,我在這,我看見你了。”
“閉嘴,林香君是你叫的嗎?”
“我叫香君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