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兄弟帶著白蓮花也走遠了,只好流著淚進屋,拉開縫紉機開始縫手套。
伍
郝玉蘭在菜場賣菜一年多就成了骨幹。菜場五個人,班長姓武。她手下三個正式工都不好指揮,只有郝玉蘭剛四十歲,人又潑辣麻利,卸菜賣菜的重活累活就全靠她了。武班長重用郝玉蘭,她認識大座秤會算賬,又是唯一的臨時工,武班長常說:“玉蘭幹活最多,拿錢最少!”她的工資只有人家的一半多,自己卻只低頭幹活並不在意,心裡很是知足:“俺能幹這麼個活兒都高興死了!”
葉落長安 第三章(9)
在菜場賣菜不像賣豆腐、賣肉有人巴結,能在刀底下做花樣。她性子直,稱菜也總是秤砣高高翹起,她報了斤數再報錢數,幾乎沒有一個人為秤高秤低和她說啥。相比之下,別人秤前卻總有人嚷嚷:“稱得太低吧!也不怕秤砣摔下來砸了腳!”也有人不服氣地拽了秤砣說:“看,明明不到二斤三兩的秤星,只有二斤二兩!”
賣菜的偏不行,硬是把秤砣撥到二斤三兩的秤星上,秤也爭氣,秤桿忽悠幾下平平地打著,那人氣哼哼地丟下錢提菜就走。郝玉蘭的攤前客客氣氣擁了長長的隊,其他人面前卻冷冷清清。有人就給武班長說,拿國家菜做人情,真不要臉。武班長不耐煩了,說沒工夫斷你的這糊塗官司,賣菜本來就有損耗嘛,上頭定的損耗數沒見她超過嘛。於是說話人氣鼓鼓地走開了,嘟囔一句:“這個河南擔就是會來事,我以後樂得輕閒!”
武班長安排第二天卸冬存菜,說一早要拉來一大卡車冬存大白菜,要大家早點來卸車,要不就凍了。正式工王改麗立刻說:“武班長,我明兒請假呢。腰痛病犯咧,怕起不來床。”另一個站起來剛想說,武班長氣沖沖地說:“行咧!第一個請病假,第二個請啥假?一個一個說。”那人悻悻坐下不說啥了。
凌晨三點半,郝玉蘭摸黑到菜場跺腳哈氣地等武班長開門。時間不長,送菜的大卡車來了,菜場的正式工們也陸陸續續到了。大家排成隊把菜傳送到菜場,不到七點,幾千斤大白菜卸完了,菜場放不下的就順門外的馬路堆起來。這時來買冬存菜的群眾也拉著小車戴著棉帽,捂得嚴嚴實實排了不短的隊了。郝玉蘭卸了幾個小時菜已經凍得透心涼了,雙肩木木的,腿也沉沉寒得疼。她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熱水才覺得身上熱乎了,又摘下凍得冰疙瘩一樣的棉手套,抱著汽油桶爐子暖手。賣冬存菜是很累人的活兒,而且冷得厲害。入冬以來郝玉蘭的臉早凍爛了,雙手比洗油線時凍得還厲害,一根根指頭就像粗胡蘿蔔,綻著黃膿口子。武班長大著嗓門在馬路邊吆喝:“買蘿蔔的裡邊排隊,白菜在外邊兒排。麻利些走!”
群眾埋怨起來,有的按武班長指的重新排隊,有人嫌排到頭裡了,重排卻落到了後面,還有人急著上班,眼前碩大的好白菜堆著卻買不上,就七嘴八舌地吵吵,卻很快順了兩條隊。菜場裡蘿蔔隊短,馬路邊白菜隊就長多了,順馬路排過去還拐了一個彎。郝玉蘭把頭巾重新包好,只露眼睛在外面,先戴雙勞保手套,再套上化了凍水溼潮潮的棉手套。三個正式工坐在菜場裡的蘿蔔堆邊兒不動,郝玉蘭拉上大座秤就往馬路邊走,武班長趕緊幫她安放在菜堆旁。有人喊:“還賣不賣啦!種白菜也長好啦!沒見把人凍日塌咧!”大家鬨然大笑。
有人小聲嘀咕,再等白菜都上凍了。武班長沒聽見一樣說:“隊排好,賣起來快呢!那個碎娃,往邊上走,給秤讓個地方!——再來倆人,玉蘭一個人咋行?”
喊了幾遍沒人動,武班長咬牙切齒地罵;“把他家的,一群懶鬼!”
大白菜一棵十來斤,一車菜幾千斤,每棵菜還要剝掉爛壞的白菜幫。郝玉蘭麻利地剝菜上秤,武班長打著算盤收錢,不時把剝下來的爛菜幫用鐵釘耙堆在一邊。有老太婆來拾菜幫子,武班長忙喊住:“別拾咧,等會兒還賣呢!”老太婆嘟囔著走開了。郝玉蘭知道爛菜幫是給自己留的,衝她笑了笑。天冷又颳起了風,人們縮了肩抄著手排隊,她的手卻漸漸機械了。買菜人準備了麻袋、小車、竹筐,一買都是二三百斤,買菜的隊沒見短,她身邊的菜堆卻越來越小了。幾個鐘頭下來,光爛菜幫子也堆得小山一樣。
大白菜幫子凍住了,晶瑩透明,她像抱了個冰疙瘩,又冷又滑。她動了一下,發現兩腿不聽管了,踩在秤臺上的膝蓋凍硬了,咋也伸不直,站著的那個又打不了彎。武班長搶上前攙住她,郝玉蘭一急“哎喲”一聲哽住了:“別動!可不敢動俺!讓俺緩一緩!”來來回回悠了幾圈,買菜的大娘們也給她揉,腿才慢慢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