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票換了一大籃子雞蛋。
郝玉蘭拍拍圍裙說:“你們都孝順,俺沒白活。”說著抹起淚來。大家忙拉她進屋,白老四正蜷在床上打盹,忍不住怨起來:“大過年哩,流啥眼淚,在錦華巷過不去年也沒見你哭過,真是老啦?你坐床上歇歇。”
白蓮花見長安站在門口吸菸,眼睛看著小東門的城牆根發呆,小聲問:“你是不是想起你爺啦?”他點點頭。
“那咱過幾天去給他上墳?”白蓮花看他的臉在煙霧裡籠著,想拉他回屋。他說:“蓮花,我想不出來我爹到底還活著沒?我爺一直沒說他肯定死了的話,唉,我娘倒是說不定已經不在世了。”
“行了,別猜了,說不定都活著呢。”白蓮花不想在大過年的時候說這個。他卻猛地拉著她的手說,我過完年找他們,你說行不?
白蓮花嘆口氣說,關鍵你知道到哪兒去找?長安使勁吸了口煙沒說話。
飯桌上大家吃得很高興,白西京四顧著突然說:“梅花和牡丹理了個一樣的‘張瑜’髮型哩。”郝玉蘭不明白啥意思。白梅花說:“我看電影演員張瑜的短髮頭好看,就到理髮館也理了一個,誰知道牡丹也是這髮型。俺西京哥倒是發現了。”白西京說:“你嫂子要去剪這髮型,理髮館到大年三十兒還排了老長的隊。你嫂子說沒時間排隊,要過了年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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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五章(19)
郝玉蘭進裡屋拿了樣東西出來:“二林,你回家過年俺高興!”她把一卷錢塞在二林手裡:“你弟弟妹妹辦婚事我都操了心,獨獨沒給你們倆操辦。這三百塊錢,算我和你爸給你補的結婚錢——他們每個人都是三百塊錢。現在我賣冰棒比以前手上活泛,你在外邊艱難些。”二林連聲說不要,玉蘭硬塞給他,二林突然垂著頭攥著她的手叫了聲“媽!”“撲通”一聲跪在她腳前哭起來。
白老四抖著聲音叫:“二林,你孝順俺沒啥,不孝順你媽就壞良心啦!不是她供你上學,你能當領導?你媽一個冰棒幾分幾厘攢著早說要給你哩。”二林哭著不住點頭,說:“我大學畢業去北京……結婚也沒給家裡說,大芹家在北京,我怕你不讓我不敢說……我心裡難受哇!”二林媳婦站起來,把那一摞子五元、十元的錢放回郝玉蘭手裡說:“媽,爸,以後二林不孝順你們,我也就不認他啦。”
吃罷飯,孩子們吵著要去逛大街,二林媳婦第一次來西安,也想去看看。郝玉蘭索性讓大家都去,大家立刻穿衣戴帽收拾停當,只白老四偎在被窩裡不想動,白梅花問:“爸,你不去?”
“大街有啥逛的?我在西安跑了幾十年,閉著眼睛也能繞著鐘樓轉三圈。俺今兒是個壽星哩,腿又不帶勁,不去了。”白老四一心想眯一覺。
郝玉蘭卻精神很大:“今年孩子們都回來了,咱去西安照相館再照上個全家福——那年二林當兵走照了一張,後來再沒照過。”她穿上白蓮花給買的黑色花達呢短大衣,又圍上二林媳婦帶回來的全毛圍巾,白老四無奈也被女兒們伺候著穿上白槐花買的羽絨服,領著一大家子人出門去了。
二林媳婦是北京人,家裡還有個姥爺,她唸叨著想給老人家帶點什麼東西回去。郝玉蘭喜歡她懂事,一心想讓她高興:“俺領你去鐘樓、鼓樓逛,西大街有個西安有名的‘德懋恭’點心,還有老童家的臘羊肉,回去時你提上幾盒子多好!”大芹點頭,趁她不注意對白牡丹說,咱媽真是個熱心人兒。
老寧在路口閒轉,拱著手衝白老四和郝玉蘭笑:“過年好啊!和孩子們去大街玩?”
“你也過年好!”郝玉蘭指指身後二十來口人,驕傲地說:“俺把全家都領上啦!”老寧就笑著說:“是啊,俺還記得有幾年你回孃家,一家子都坐老四拉的車哩。”
大街上人很多,放炮的不光是小孩子,很多大人也在街邊放脆響的二踢腳、大雷子,引得過路人捂著耳朵不敢走。有人蹲在路邊賣琉璃嘎巴兒,不少人圍著他挑選,嘎巴嘎巴地響成一片。白蓮花驚喜地叫:“長安快看,這兒有賣琉璃嘎巴兒的!咱小時在錦華巷,老關爺不就化玻璃吹琉璃嘎巴兒在東安市場賣?我好幾年沒玩過了。”長安見孩子們也擁上來看,就買了幾個,白梅花立刻吹起來,二林卻把一個捏在手裡說:“俺記得用手也能弄出好聲音哩。”果然手裡的琉璃嘎巴發出悅耳的嘎巴聲兒,引得孩子們大呼小叫讓他教。白老四卻在一邊說:“看見這個就想起來,關老頭早不在世啦,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郝玉蘭沒理他,衝孩子們說:“吹時小心琉璃嘎巴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