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書的文學青年,可我只有中專文化,實在跟不上你變幻莫測的思想,我還在那兒苦苦對付大峽谷和穿堂風,你又把我變成天鵝和大雁,拜託,我快撐不住了。
梅雨天就像花花的想象力,總是變化多端,雨突然加大,瓢潑似的傾瀉下來,斜風捲著雨點來到屋簷下,我的身子被打溼,瓦片上四濺的雨水落在我身旁,叮咚作響,竹榻在我和花花的身下劇烈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窗框輕輕擺動,四五根晾衣杆在雨中呻吟。
花花赤裸的身子像她的情緒一樣陡然爆發,變成一束在雨中燃燒的火花,她嘶聲大叫:這是我們的交響樂,這是大自然的合唱,這是我的愛情,我們的愛情啊……
行,我配合到底,我們一起大合唱,於是我和她齊聲叫喊,用最激烈的動作走向終點,那頭有她嚮往的自由,還有她幻想中的愛情。
花花嘴裡吐出一串音符,只能算是音符,因為這時她已神智不清,高音低音長音短音此起彼伏交織錯落,大雨滂沱,風聲陣陣,她在交響樂中品味快樂,我在大峽谷中體驗失落。
總是這樣的,男人完事後就會空虛失落,女人卻能長久快美,這就像陰陽兩性的結構一樣,陽性釋放乾淨,只能迎來空蕩頹喪,陰性盡情吸納,於是越來越充實美滿,老天爺對陰性的偏愛遠遠超出陽性,我也只能這樣被花花吸納,填補她的空白。
我和花花緊疊在竹榻上,雨水打溼我的背脊,流到花花身上,她的汗水和淚水被雨水混合,成了同一種液體,她喘著氣和我接吻,又喘著氣對我說:這是最美妙的樂章,這個世界只有你和我,我們不分彼此,分享一切……
傻女人,哪怕你的比喻再豐富多彩,這也只是一次性生活而已。也只是一次偷歡而已。
你叫蘇月華,二十五歲。我叫王明,二十九歲。我們剛建立情人關係。如此而已。
——比劃完了,讓我們回到現實世界吧。
生活就像這場Xing愛,感受醉生夢死的同時也在經歷風雨,我們都活在危機中,隨時準備迎接風雨侵襲,只能抓緊時間享受快樂,因為極樂之後很有可能就是傷痛。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中,每個人都是那麼微弱,包括感情,就像鋪天蓋地的豪雨中的一粒小雨珠,那麼微不足道。你是感性的,我是麻木的,她是敏銳的,他是遲鈍的,最後大家都是彷徨的,生活的意義只是在迎來傷痛前及時尋歡作樂。
大雨夾帶著清洗一切的氣勢恣意肆虐,如同你對現實生活的一次反抗,哪怕你有充足的力量,最後仍不免偃旗息鼓,待烏雲散盡陽光重現,依舊塵土漫天,你用短暫的清涼迎來下一場骯髒。這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你的抗衡只能令你深刻意識自己的渺小。我們總是無能為力,任由自己在漩渦中越陷越深。
你在風雨中幻想,又在風雨中清醒,這個世界沒有永恆,一切都是短暫的,每一次試圖抓住你想要的東西,卻只是抓住你的傷痛,這就是最無可奈何的現實。你身體的熱度漸漸消失,適才狂野的激|情緩緩褪去,你看清了前方的雨,也看清了周邊的環境,你掙扎徘徊,也長眠不醒。我們舉目觀望眼前的世界,長風疾掠,雲浪翻湧,大雨滂沱,水花綻放,天地間一片清涼。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七十六章 我的平靜
離開小院前,我討要花花的銀行帳戶,準備給她劃錢。她臉色大變,質問我把她當成什麼女人。我解釋說這是給她開書店的錢。她給我她的帳號,鄭重其事地說開書店是她的理想,但不代表她為了開店出賣自己,她對我是有感覺的,又問我對她有沒有感覺。我說有一點。她說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多,她有這個自信。我笑說自信就好,比什麼都好。她問我準備給她多少錢。我小心翼翼地說,十萬塊夠不夠。她開心地吻我一下,說足夠了,她的要求並不高。
我告別花花,去公司坐到下班時間才開車回家。
本以為我會對月萍和陳瑤生出極大的內疚,不料此刻的我竟然十分平靜。這種心境很奇怪,以往每次出軌,不論物件是劉小芳、方麗娟還是芊芊,我總有幾分不自在,心頭壓力重重。今天這次出軌可以說是最嚴重的,不像以前那樣完事後輕鬆離去,我和花花已確立情人關係,也打下價值十萬人民幣的基礎,本該或多或少有些心理起伏,卻始終沒有出現。
莫非是這場雨洗走了我的內疚?抑或這場風吹走了我的不安?還是十萬塊錢淡化了我的負罪感?為什麼我會如此平靜?難道我真的道德淪喪無可救藥?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冷血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