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品嘖著這段聖人之言,徐階心中不由一緊,暗道難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在這件事上退一步,不要過分相逼?不要再跟嚴閣老斗了?
“怎麼不說話?”這時嘉靖出聲道:“難道朕的字那麼差?”
“哦,皇上說笑了……”徐階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觀皇上御筆,運筆如蠶吐絲,骨力如棉裹鐵,如春林之絢採,似飛天之飄逸,實乃人生一大享受,雖趙孟睢⒑刂�略偈饋R膊還�鞝稅傘!�
“呵呵,存齋過譽了。”嘉靖開心笑道:“要是喜歡,這幅字就賜給你了。”
徐階連忙些恩不迭,黃錦便將那字小心取下,送回司禮監裱糊後,再送去他的值房。
品完了皇帝的字,徐階重新回到座位上,嘉靖這才將鄒應龍的奏本給他看,問道:“現有御史彈劾工部尚書嚴世蕃,不知道愛卿意下如何?”
徐階心說:‘之前那麼多彈劾奏章,也從沒見您問過誰。’絲毫不敢怠慢,趕緊開啟閱讀起來,其實也就是裝裝樣子,那奏本的內容,他早於皇帝幾天,就已經看過了。
過了一會兒,合上奏本,遞還給一邊的太監,表示自己看完了。
嘉靖問道:“愛卿署理內閣,為百官之首,認為此事該當如何處之?”
“啟稟皇上,”徐階趕緊道:“御史彈劾首輔,乃是國之大事,應當迅速著有司查辦,還嚴閣老一個清白。”
“愛卿的意思是,”嘉靖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道:“嚴閣老是清白的,但嚴部堂卻不是,對嗎?”
“這個……”徐階不禁額頭見汗,皇帝的訓誡猶在眼前。他哪敢隨便亂說,便輕聲道:“在沒調查清楚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呵呵,果然不愧是甘草國老。”嘉靖聞言笑起來。
徐階老臉不紅道:“謝皇上美譽,甘草性溫平和,正合聖人之抱一之道。”
“不錯不錯,”嘉靖讚許的看他一眼,似乎對徐階能領會聖意表示滿意,話鋒一轉,又緩緩道:“這個鄒應龍所奏的,似乎不是妄語,朕對那嚴世蕃的一些行徑,早就有所耳聞了。”
徐階趕緊點頭道:“皇上聖明,微臣也聽說,嚴部堂在居喪期間,似乎還宴樂不止,而我那孫女婿嚴鵠,扶柩還鄉的路上,也鬧得有些不像話。”徐階低調歸低調,可絕不會放過上眼藥的機會,拿跟自己有姻親關係的嚴小二說事兒,顯然十分有說服力。
嘉靖面色轉陰道:“僅憑這一點,朕殺了嚴世蕃父子也不為過。”
嘉靖說得狠。徐階卻不敢叫好……平心而論,他當然希望把嚴家爺們兒全都論斬,但擔心是皇帝試探,如果表現的太激烈,恐怕會遭到皇帝猜疑,於是婉言道:“嚴鵠是臣的孫婿,臣也不願傳聞是真的,但如果查證不假,那臣必不徇私情,嚴加處置此等孽畜!”
這話妙就妙在展現了他與嚴家的姻親關係,從而撇清了他構陷嚴家父子的嫌疑。還樹立了自己公正而不乏人情味的形象,如此嘉靖才能不再往‘黨爭’上想,從而之專注於事件本身。
最後嘉靖終於拿定主意,對徐階道:“將鄒應龍的這份奏章明發天下,並責令三法司會查此事,儘快將真相稟報上來。”
“臣遵旨。”徐階領命道。
徐階領了旨,從紫光閣回到值房,見皇上賜的那副字,已經端正的擺在大案上了。他對著那‘抱一’二字站了許久,終於把嘉靖的意思領會透了——這是在教導自己,如何去當一國宰輔呢!也就是說,皇帝已經決心把嚴閣老換掉了!
但同時嘉靖也警告他,‘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他能順利接掌相權的前提,是‘不爭’!不許再為難嚴閣老,不許得寸進尺。
徐階正在那裡發呆,下面通稟張居正來了。
張居正修《興都志》的地點也在西苑,一上午心急冒煙,一點事兒沒幹,打聽著徐閣老回來了,馬上竄過來,打聽訊息。
徐階一看牆角的西洋鍾,午時過半了,不理張居正的追問,道:“陪我吃飯去。”張居正只好悶悶的跟著,出了西內,來到上次吃飯的飯館,還是上次的房間,點菜之後,屏退左右,爺倆才開始說話。
“老師,現在總可以說了吧?”張居正道。
“嗯。”徐階緩緩點頭道:“皇上的意思是,先著三法司查清此事再說。”
“什麼?”張居正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道:“刑部尚書何賓,嚴黨骨幹!大理寺卿萬採,嚴黨骨幹!左都御史胡植。嚴黨骨幹!讓清一色的嚴黨去查嚴黨,能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