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我什麼?”韶靈的眼珠子一轉,來了精神,笑眯眯地趴著。x。
風蘭息望著她不曾收攏的白衣領口,桌上有了燭火,隱約在脖頸上落下一道淺淺的光影,她方才趁著晌午的烈日回來,滿頭是汗,黑髮梳的不若往日齊整,鬢角柔軟髮絲泛著迷離水光。大漠有好幾個部落民族,每個族內的女子衣著都很是光彩美麗,他突地不由得將幾年前看過的一本雜冊,其中講述了各族女子的衣著首飾,暗中早已將她想象成了身著紅繡花鳥長裙,滿身銀飾的少女……
“他說,小韶對衣衫裝扮素來不講究,但他常常納悶,為何即便她只穿一套素淨白衣,也照樣有不少胡人女子給她獻殷勤送秋波。”風蘭息壓下心中的聯想,或許她獨自留在大漠,也能活的自由自在,風生水起,她有著中原女子的聰慧細心,同樣有著大漠女子的瀟灑果敢。他不疾不徐地說,臉上的笑容很淡。
宋乘風在自己的面前談過一次,小韶才十八歲,正是最年少輕狂的時候,興許身上的意氣風發,風流姿態,已然勝過華服美飾。小韶有的風華,是宛若大漠月牙泉的明朗清澈,哪怕貧瘠也可以生出繁華的瀟灑從容。
還未在阜城見到韶靈的時候,宋乘風一聲聲地“小韶”,就已經如雷貫耳。
“他說你總是一身白衣,跟我一樣。”
風蘭息逐字逐頓地說。
韶靈從未見過風蘭息如此熾熱眼神,她機敏避開他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低頭看向地面,笑著輕嘆。
“或許正因此,他才把我當成好友,覺得親近。”一句帶過,輕描淡寫。
“來瞧瞧,畫的怎麼樣。”風蘭息不再逼問,將墨筆擱在青瓷筆筒中,唇邊有笑,溫和地說。
韶靈站起身來,跟他並肩站著,雙掌貼在桌案上,俯看著這一張畫卷,不禁讚歎一聲:“簡直是絕了!你學了多少年?”
“學了兩年,就是喜歡,才不至於荒廢。”風蘭息莞爾。
這幅畫卷渾然天成,金色黃沙,像是鋪著滿地黃金,月牙泉幽藍髮光,比藍寶石更通透,比翡翠更清澈,天際墨黑蒼穹,一輪圓月火一般明亮。水邊蜷縮著一個女子,白衣藍裙,黑髮如墨,神態安然祥和,已然陷入沉睡。
畫的是她。
昨夜她入睡的時候,他便是這麼偷偷暗中瞧著她,才會將她入睡的姿態和動作,知曉的一清二楚。
風蘭息等著墨幹,靜默不語,遲疑了許久,不曾將落款寫上畫卷。或許到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留下蛛絲馬跡了。
“給你。”他將畫軸小心地捲起,送到她的手邊。
韶靈怔了怔,訝異地問。“你不留著嗎?”
“不用了。我已經把風景,留在這兒了。”風蘭息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其中的風景……也包括韶靈。他何必再用作畫的法子,將所有的景緻都留在自己的身邊?他確定自己會記得,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他都會記得。只要一閉上眼,他統統記得,統統看得到,不難身臨其境。
“那就不客氣了,掌櫃的。”韶靈俏皮一笑,語氣詼諧,並不推脫,接過了這一張畫軸,抱在懷中。那一刻,她似乎知道了,為何父親如此中意風蘭息,其實他身在朝廷,見慣了官宦子弟,風蘭息年幼好文,卻又並非附庸風雅,性子沉靜如水,包容豁達,沒有富貴子弟的高傲刻薄,挑剔風流重重惡習。爹爹執意這件婚事的原因,不是看中風蘭息將來遲早會成為世襲侯爺,而是他會是一個負責溫柔的夫君。不管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他都會是個值得一生相守的男人。
風蘭息笑而不語,目送著她笑的歡快,腳步也歡快,宛若天際的雛鷹,展開雙翅,離開了鋪子,走入院子後她自己的屋子,將畫卷掛上蒼白毫無一物空空蕩蕩的白牆。
在大漠,十天半月能洗一次澡,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關上門,褪去滿是塵土的衣裳,將身子沉入溫熱清水之中,她揚起脖頸,愜意地閉上眼眸。
纖細光潔的玉臂懶洋洋搭在浴桶邊緣,拆了髮髻上的木釵,及腰長髮宛若一片黑雲鬆散垂落,心滿意足地長吁一聲,雖然到大漠已經二個月出頭,她深入心底的疲倦,還未徹底散去。
屋內一片昏暗,她有不點燈的怪癖,只是開啟一扇窗,任由月光灑落屋內一角,這些光亮,對她而言已然夠用。
時光,總會沖淡一切。
她也能忍耐命運的殘忍和苛責,反正……命運從未厚待她。
她無憂無慮地活了九年,便遭遇生死危機,幾乎被閻王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