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會輕視他嗎?
蕭帙心下似乎有條毒蛇盤曲蜿蜒,朝他嘶嘶吐著信子,噴出毒液。
他心中的毒蛇,很快等到了同伴。
俟斤玉奴身為蕭玉華的人,找到他時,他還以為對方是要明著動手,正惶恐間,卻見他謙卑揖禮,獻上計策。
俟斤玉奴的想法很簡單,讓宋儉奪不了魁。
左右太子也只能屈居第三,縱然頭兩名有心相讓,也絕讓不出個首名來。
不如他二人通力合作,令宋儉折戟。
如此俟斤玉奴可反超為第一,殺殺此人威風;太子呢,亦能見到情敵當眾丟人,大出一口心中惡氣。
俟斤玉奴說:“不會令太子您難做。您只需如常射箭,我自有法子,令那箭偏上些許。”
蕭帙蠢蠢欲動。
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反覆確認,“當真沒有風險?當真不會暴露孤?”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終場比試的鼓聲適時響起,他與俟斤玉奴只能扮作無事地回到賽場。
擦身而過時,那面首仍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語氣低聲道。
“您看,崔家的小娘子,也在看著您吶。”
他輕笑,“全仰仗太子您了。”
……
蕭帙被風頭徹底為宋儉壓過的羞恥衝昏了頭。
他甚至忽略了,面前這個初出茅廬的公主府親衛,為何竟能知道他對崔小娘子的心思,並精準拿捏。
他滿心只想令宋儉丟臉。
最好丟得比他要大得多。
讓所有人都能肆無忌憚嘲笑他。
尤其是崔小娘子——
她原就對他無情!不過是無法掙脫罷了!
蕭帙策馬持弓,依照俟斤玉奴先前獻策,來到宋儉身後不遠處。
神色依舊猶疑不定。
俟斤玉奴見了,微微一笑。
而後朝他一拱手,語氣尊敬:“今日宋某能與太子同臺競技,已是無上榮光。勝負輸贏不過過眼雲煙。最後一輪,但請太子為先,宋某墊後。”
他望向宋儉,“宋使君以為如何?”
射御決賽,皆是按成績調整順序。成績越好,排名越前。
決賽的排位既是宋儉第一,俟斤玉奴第二,蕭帙末位。
宋儉腦子都是先前崔妙璩惱怒的目光。
此刻只想速戰速決,輸贏如何,他根本無所謂。
當即推脫道:“閣下赤膽忠心,儉自愧不如。這把便不相讓,比完便算。”
——宋儉不給他面子。
蕭帙心想。
不光不願將崔小娘子相讓,連個名位都不肯相讓!
他急著比完賽,是趕著去見什麼人嗎?
崔小娘子?
急著拿到頭名,好謀她歡心,求她青眼?
蕭帙心裡的毒蛇抬起頭來——
他偏不叫他如願!
……
最後一輪比試正式開始。
宋儉策馬持弓,靜靜觀察風向。
大齊的射御比得是馬上箭術,對於常年征戰的他而言不過手到擒來。
他沒盡全力。
畢竟太子下了場,贏得太多,怕他與廣孝帝都面上無光。
想必妙璩也不願他做得太過了。
宋儉抽出羽箭,搭弓扣弦。
揣摩了半日,他終於想明白。先時她以那般眼神譴責自己,未必是怪他心狠手辣放冷箭。
而是嫌他太明目張膽,留下話柄。
他家那位小娘子,絕非什麼心慈手軟的善男信女。痛下殺手時可從未猶疑,與他恰好天生一對。
許是因著女子身份,掣肘過多,行事不免遮遮掩掩、藏頭露尾。
這點倒與他有些差異。
宋儉瞄準遠處靶心。嘴角無聲上揚。
大不了他再遷就於她。
馬嘶乍起,箭簇呼嘯而出——
宋儉聽到風中箭矢破空襲來的凜冽之聲,不由警惕。
他尚未放箭,這箭聲從何而來?!
不及多想,弓箭未放,他便憑藉本能單腿勾住馬腹,身子向一側倒去——
電光火石間,只聽見一片倉皇驚叫聲中,有什麼冰涼鋒利的東西掠過他的右臂,帶來一陣敏銳刺痛。
那東西擦過他身側,死死釘入不遠處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