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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

溫實初顫聲道:“你瘋了!——這是欺君之罪,萬一…”

我生生打斷他,冷聲道:“沒有萬一!如果有萬一,這個萬一就是你不肯幫我,你去跟皇上說這個孩子已經三個月了,根本不是他的。那麼,這個欺君之罪就被坐實了,我就會被滿門抄斬、誅滅三族,而你就是皇上面前的大功臣。”

溫實初急得跳腳,慌忙發誓,“你明知道我不會——”他又是氣急又是痛苦,臉頰的肌肉微微抽搐,“嬛妹妹,你這是何苦?若你要生下這孩子,我已經說過,我會照顧你們母子一生一世,你大可放心。”

我接過浣碧手中的普洱,輕輕放在他面前,悲嘆道:“你能照顧我和孩子一生一世,可是能幫我已經神志不清的兄長從嶺南接回好好照顧麼?你能幫我保全我的父母兄妹不再為人所害麼?你能幫我查明玄清的死因為他報仇麼?”

我的一連串發問讓溫實初沉默良久,“嬛妹妹,說來說去終究是我無用,不能幫到你。”

我掩去眼角即將滑落的淚珠,慨然道:“實初哥哥,不是你不能幫我,而是我命途多舛。我好不容易離開了紫奧城,如今還是不得不回去。因為這天下除了皇帝,沒人能幫到我那麼多。”我頹然坐下,“清已經死了,我也再沒有了指望。若我不回去保全自己要保全的,還能如何呢?”

窗外的日色那樣好,照在一樹開得妖嬈的桃花之上,漸次漸變的粉紅花朵嬌小輕薄,滿院嬌豔的春色瀰漫不盡。這樣好春景,我心中卻悲寒似冬。

我悽然落淚,轉首道:“若有別的辦法,我未必肯走這一步。如今你肯幫我就幫,不能幫我我也不會勉強。我和這孩子要走的路本來就難,一步一步我會走到死,即便死也要保全他。”

春日如畫,花枝間瀉落的明光,拂了溫實初鮮豔錦繡一身。然而那春日再暖,溫實初的面色卻像是融不化的堅冰。“我保著你這樣走下去,最後只會保著你回宮踏上舊路。嬛妹妹,我眼睜睜看你從紫奧城出來了,如今又要眼睜睜看著你把你保進宮裡去。從前我向你求親你不肯,我看著你進了宮鬥得遍體鱗傷;如今還要我再看你進一次宮麼?”

往事的明媚與犀利一同在心上殘忍的劃過。我正對著溫實初的湛湛雙目,調勻呼吸,亦將淚意狠狠忍下,輕聲道:“若不回去,懷著這孩子宮裡的人會放過我麼?我在凌雲峰無依無靠,不過是坐以待斃罷了。宮裡的日子哪怕鬥得無窮無盡,總比在這裡鬥也不鬥就被人害死的好。實初哥哥,有些事你不願意做,我也未必願意。只是事到臨頭,我並不是灑脫的一個人,可以任性來去。”

良久,他喟然長嘆,滿面哀傷如死灰,“嬛妹妹,這世上我拿你最沒有辦法,除了聽你的我再沒有別的幫你的法子。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你要保全別人,我拼命保全你就是了。”他頹然苦笑,“你認定的事哪裡有回頭的餘地,我也不過是徒勞罷了。”他坐下,捧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你要我怎麼做就說吧。”

我抿了一口桂花蜜,以清甜的滋味暫緩喉舌的苦澀,低頭思量片刻,安靜道:“首先,你要告訴皇上,我懷的身孕只有一個多月;其次,幫我想辦法讓我的肚子看起來月份小些;再者,為了掩飾身形,你要告訴皇上我的胎像不穩不宜與他過分親近。最後,瓜熟蒂落之時告訴皇上我是八月產子,就和生朧月時一樣。至於其他,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默默飲著杯中的普洱,那灩紅的湯色映著他的神情有些晦暗的決然。他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過無限的痛心與溫柔,“早知有今日…我情願你永遠也不知道清河王的死訊。”

有微風倏然吹進,春天的傍晚依舊有涼意,帶著花葉生命蓬勃的氣味。於我卻宛若一把鋒利的刀片貼著面板生生刮過,沒有疼意,但那冷浸浸的冰涼卻透心而入。我微微揚唇,“偏偏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他悽然一笑,“所以,我是自食其果。除了幫你,我別無他法。”他稍稍定神,“你說的我會盡力做到,也會稟明皇上你胎像不穩,要好生安養。至於你的肚子…或者用生絹束腹,或者穿寬大的衣衫,一定要加以掩飾,否則再過幾天看起來四個月的肚子和兩個月的終究不一樣。”

我驚疑,“生絹束腹會不會傷及胎兒?”

“漢靈帝的王美人因為懼怕何皇后的威勢,有了身孕也不敢言說,每日束腹一直瞞到了生育之時。嬛妹妹不必每日束腹,只消束上兩三月即可,也不必束得太緊,中間我會一直給你服用固胎的藥物。況且如果束腹得法的話亦能防止腰骨前凸,未必有弊無益。”